每到下午放学,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校园美丽的草坪和石椅,舒林总会想起江婷,和她曾说过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每天一到黄昏时分,当天色开始变得暗淡时,我就会迷惘起来!’一想起这句话,舒林也迷惘起来。走着走着,路上渐渐只剩下他一人了,他很随意地在校园里散步。舒林是个怀旧的人,不知不觉中,他总会来到墨苑,在他和江婷曾经坐过的那张石椅上坐坐,石椅的斜对面便是那个天然的石缝——他们曾在那里相拥着,头发碰在一起产生过电火花。
舒林掏出烟,悠然地吸着,他的目光盯在一个地方一看就是许久,像是沉醉于某种状态中去一样。此刻对于他来讲,外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他只是望着某地方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现在舒林注视着正前方的一棵树,他在想,做一棵树多好,一但在一个地方生根发芽,便不会游走他方。两个人的爱情就应像两棵树。舒林在心里想着。
此时,旁边有人坐下也并未影响到他的思绪。虽然他有些感觉,但却没有去看是谁,不管是谁此时都不重要,他想。
该不会是江婷吧?少顷,舒林心里有种预感。他渴望见到江婷,并且能坐在他的身边。如果真的是,他又不敢去看,于是,他继续看着树,思想却完全失控了,但他又不想去看来人是谁,只是傻傻地坐着。
也许是心灵感应,也许是想念一个人太深所产生的幻觉。舒林自己也解释不了的感觉,舒林越来越肯定是江婷。但越是肯定,舒林就越让自己不回头,此刻他的脑袋和思想像在较劲一样,他心里想回头,然而,眼睛却盯着那棵树一动不动。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是江婷的声音,舒林的心里激动起来,但他只是平静地莞尔一笑,转头看了一眼江婷:“感觉你离开的时候。”
江婷伸手拿下舒林的烟,放在自己口中,刚吸一口,便咳了起来,咳的心痛。舒林知道江婷不是咳在喉咙,而是心在咳,他的心也开始隐隐作痛。
两个人却都笑着,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无拘无束地笑着,笑的有些天荒地老,没有任何语言,笑完了,再接着笑,直到笑出了泪花。
沉默!
沉默!
许久……
“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送你!”
“不!”
“我送你!”
“不!”
“我真的决定送你。”
“真的不用了。”
对峙的眼神中,这次舒林赢了。
江婷用手捋了下自己的头发,“明早6:30,校门口。”说完起身走了。
舒林没有追过去,也没说什么,就这样,江婷走了,像阵风一样,正如她来的时候一样,让舒林无法意料,无法接受。
晚上八点半,校园中心雕像下的草坪上,舒林和江婷并肩而坐。月色迷人,星光闪烁,舒林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约的那个晚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习惯了彼此的沉默。
“多美的夜色啊!我们随便走走吧?”江婷提议说。
“嗯!”
依然肩并着肩走着,双手安静地呆在各自的口袋里,慢慢地走着。
足球场上,不时总会遇见亲妮的情侣,就和他们从前一样甜蜜、陶醉。
“舒林!”
“嗯?”
“你说,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太轻率了?”
“轻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们,从那一刻开始只有你和我走到了一起,就再没有分开过,我只知道这样的机率很小。在情感方面,你不是个随便的人,我也不是。如果说我们的相爱是种轻率,那么,我们在一起的368天又是什么?”
“这一年零三天?”
江婷无以言对。
“其实,重要的是你决定了正确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些什么了。”
“我总觉得对不起你。”
“到这时候了,不说这些了,说不定,你要是真跟随着我,以后连饭都没得吃了呢?”舒林苦笑着说,“去追求你的幸福吧,只要偶尔能记起我就行了,不过记不住也无所谓。哎!看我说的什么话,我是说:只要你好就好,不好的时候,要想到我,我曾说过不许你再难过!好了,你明天还要赶车,早点回去休息吧!”
舒林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他再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转身离去,热泪夺眶而出。
江婷一人站在原地,她感到一阵晕眩,坐在草地上。她知道舒林会回来。每次不快乐,到后来舒林总会回到她身边。
可这次,舒林没有。江婷一直坐着,舒林一直在场外看着。宿舍的灯熄了,舒林才向江婷走去,坐在她旁边。
“怎么不说话?我明天就要走了。”江婷扑到舒林怀里,大声哭着说,“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舒林紧紧地把江婷搂在怀里。他只能用力量来告诉江婷自己不想让她走。
“舒林,我不能没有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从未想过离开,我不敢去想没有你的日子。”
“你想过我们的将来吗?”
“想过,我们会很幸福。”
“我是说我们将来靠什么生活?我害怕过那种漂泊不定的生活。上一届的一个朋友说外面的工作不好找,日子很苦。”
“她一个人吗?”
“和她男朋友,她们租的房子。每天都为生计发愁。”
“我想,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是另一件事。开始苦一点是正常的。”
江婷不再说话,舒林提议回去。
注定失眠夜。
江婷和舒林今夜都无法入睡,这将是他们同在校园的最后一个晚上,太多太多的事情他们不得不去想。
这一年零三天的时间,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讲,或许是很短暂的,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段时间已溶入了自己的身体,成为了生命之中的一部分,可以说,是种永恒了。而这种永恒就要定格在今晚中,以后大家会是什么样子,现在来讲似乎还很遥远。而对现在就要终结的感情真是无法割舍。
江婷任凭泪水打湿枕巾,曾几何时,她感动地在舒林肩膀上哭过,幸福过;而如今,她就是有泪,也不会再在舒林的面前流了。一想到再不能与舒林朝夕相处,以后可能再见不到舒林了,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当她流泪的时候,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决定:那就是决定离开舒林,和周在一起。
窗外的月光照在江婷的床前,也洒在了舒林的床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舒林睁大着眼睛,双手交叉在自己的脑后,他想起张信哲的那首歌——《宽容》:
‘凌晨两点半,你不在我身旁,关上电话,我不想再和谁多说话,爱着你的我,无法停止自己对你的想法……’他多想让江婷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但他心里很清楚,江婷再不会躺在自己的身旁了。此时,舒林还不知道江婷的选择,如果江婷留下,他将会更加爱她,用一生去呵护她,给她他认为最好的生活;如果江婷选择离开,舒林也不会怪她,他尊重她的选择,他会提前在女生楼下等她,把她送到车站。
第二天一早,舒林5:30就来到女生楼下,天还没大亮,周围静悄悄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把自己心爱的人送到别人身边去。他只知道这个事实,他也知道这个事实将会给他带来多大的痛苦,但他别无选择,他不得不去送她,他不忍心让江婷一个人等车。
江婷早知道舒林会在楼下接她,她不想让舒林久等,便提前下来了,当她提着行李出来时,舒林便已站在了她的面前。江婷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握行李的手,舒林一把紧紧地揽住江婷。江婷放松的手不由自主地回应了舒林的拥抱。两人紧紧地拥抱着。
舒林感觉到有泪水滴在了肩膀,他轻拍着江婷的后背:“启程吧!”
舒林提着行李,江婷挽着舒林的手走在清早中的校园里。
走出校门,舒林叫了出租车。舒林将江婷的行李放进后备箱。
江婷在口袋里抽出一张张学友的CD和一条围巾。
“就送到这儿吧?”
“我送你到车站!”说完就上了出租车。江婷将围巾放回包里,默许地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太多的话。舒林扭头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一幕幕地向后退着,不断变幻着主角和内容,像他们一样,在这学校退场,而他要在江婷的心里退场。
到了火车站,舒林提着行李送江婷到车门口,江婷从包里拿出CD和围巾来对舒林说:“回去吧!天冷了,要注意身体,这是你喜欢的CD,给你留个纪念。”
舒林点点头,从身上摸出来一封信:“昨天没睡着,写了首诗为你送别。”
江婷接过随手放进包里,“还有几天就是你的生日,很遗憾不能陪你度过这个特别的日子。”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一路保重!”
江婷找到自己的坐位,她抽出舒林给她的信:
心的驿站
多少次送别
就有多少次等待
多少次期盼
思念常汇集的那个地点
往往是车站
那一双双期待的眼
或变成泪光在闪
或欣喜
或黯然
你便不难相信
车站
不单单是两地间的连线
而是
心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