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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夜凉如水

对着电梯光洁的壁面,梦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情绪。脸有些微红,梦荷将发圈扯下,将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闭上眼睛,使劲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走出电梯,梦荷才发现不知该去向何处。浓墨夜色里,小区星星点点的路灯早已亮起;小区外的街道喧闹一片,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梦荷漫无目的的走在小区里,她已经不知道围着小区走了多久,或者并没走多久,只是感觉累,累得不想走了。于是,她找了一个僻静处,几丛芭蕉树遮住昏黄的路灯,椅子在芭蕉树的遮掩下,越发显得光线幽暗。电话响起,是李景天的电话,梦荷挂掉了,随即关掉手机。

坐在椅子上的梦荷,感觉眼角有些湿润,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悄悄地滑落下来了。她一再地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思考,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这秋凉如水地夜晚这样坐着。今晚的夜色很美,天上的星星不多,月牙很调皮,忽而钻入云层,忽而眨着眼睛。这样久违宁静的夜色,让梦荷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才参加工作时待过的井站——T井;也想起了一起参加工作时的罗晓、王小娜、麦穗儿,那时的她们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恰如那吟唱在春天里的歌声,又如那怒放在春天里的摇曳风中的美丽花朵,阳光、微风、细雨、一切的美好时光,甚至是整个春天都是属于他(她)们的。

可那时的他(她)们那么青涩,青涩的不知道青春的歌该如何大声高唱。他(她)们青涩而内敛,就如那不起眼的星星草,默默地坚守在那四角围墙,过着波澜不惊的每一天,一如那些已经在井站度过了许多日月光阴的老师傅一样,显得有些暮气沉沉。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梦荷仿佛听见自己的内心开始逐渐碎裂的声音。那些带着美丽色彩的梦想、理想都如幻影一般,渐渐褪去颜色;所有的坚持都在现实中遭遇一点点的瓦解,将就抑或不将就,那是梦荷青春里最难抉择的命题。有时候梦荷很羡慕现在的年轻人,他们知道自己的生命里有些东西无法将就,不愿将就,不愿对现实妥协。而那时青春年少的他(她)们,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随遇而安感,按部就班的过着属于自己命运的生活。

井站的生活已经很遥远了,但那些离去的人,过去的事却都在这时梦荷觉得身心疲惫的时候清晰的浮现了。麦穗儿,第一次在学校寝室里看见她,她只是对梦荷点了点头,吝啬的连一个微笑都没有。梦荷现在回忆起,当时的麦穗儿既没表现出过多的热情,也没表现出过多的冷漠,相比之下倒显出她的成熟稳重。直至小娜、罗晓和梦荷成了好朋友,麦穗儿才好像很自然地融入了她们的圈子里。很多时候,她只是倾听梦荷她们的叽叽喳喳,偶尔插上一两句话,也是说教的时候居多。感觉里,她内敛、不张扬、说话总是不急不躁,这样的性格倒与她的实际年龄有些格格不入。她常自嘲自己是那种丢在人堆里找不见的人,因此当她遇见徐默的时候,她甚至觉得那是老天对自己的眷顾,从那时候起,麦穗儿觉得徐默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从此她生活的世界里,仿佛除了徐默便无其他。现在她的世界要坍塌了,梦荷可以想象麦穗儿内心的崩溃。可这样的崩溃就一定要把梦荷也拉入绝境吗?在那一瞬间,梦荷明白了,麦穗儿说的话没错。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朋友,当闺蜜,自己的生活毁掉了,自然岂能让自己一直讨厌的人过得称心如意。麦穗儿在电话里对着梦荷歇斯底里地吼叫,并不是失去了理智,而是压抑多年的爆发,从进校看见梦荷的第一眼,她就讨厌梦荷。

梦荷用牙齿紧紧的咬住自己的手背,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象断线的珠子滴落不停。生活究竟要怎样继续?如以往一样,和李景天吵过,闹过,冷战过,然后收起所有心中累加的失望、伤痕,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继续生活下去。可她清醒里意识到,当李景天那一记耳光打来的时候,她对他最后一点儿残留的情感已经没有了。在以往那一次次捕风捉影的争吵中,感情就已经所剩无几了。没人知道为什么罗晓的离去,罗晓的日记会让梦荷每次想起都眼泪夺眶而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无法与人言表的感同身受。

“你在那里?”、“你为什么还不回家?”“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和谁在一起?”……罗晓日记里那些来自刘东旭的责问、非难,让梦荷怀疑这世上的男人是否都如此面孔。曾经的卑微、迁就、温柔、呵护,随着时间撕掉一层又一层的面具。生活行进到这里梦荷才明白,能够感动你一时的人并不一定能感动你一生。

微风徐徐吹来,仿佛将那些前尘往事逐页翻动,历历在目。陆潇,一个在梦荷心里烙下烙印的人,让梦荷心里掀起波澜的人,可因为遇见的时间不对,梦荷终究还是努力地克制了自己的情感。那曾经内心的纠结、挣扎、痛苦直至在最无助的时候遭遇了最无情的冷漠,梦荷才仿佛明白这世间想要遇见一个高仿的自己实非易事,就如同世间想要找寻相同的两片树叶一样困难。放下,只是不再去思念一个人,不再去想与那个人相关的一切往事。

……。

已经不知坐了多久,梦荷觉得凉意渐起。重又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想到回家,心里更是寒意阵阵;去宾馆,仿佛又更是不妥,可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呆坐天亮吧。

当梦荷走进电梯的时候,光洁的壁面再度映照出她的狼狈不堪。电梯停在十五楼,门开了,梦荷没有半点犹豫,关上电梯门,电梯重又下到一楼。梦荷走出电梯,走出楼道,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的洗一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的事儿,留待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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