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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梦荷生日

今天,历时近一个月的整改工作终于结束了,整个单位上至领导下至员工都以无比紧张和忐忑的心情迎接公司对于整改工作的验收检查。整栋办公楼内空气变得格外凝重,几近鸦雀无声,仿佛喘口大气都会影响验收的结果。

梦荷坐在办公室里,心情亦同样紧张,一会儿整理资料,一会儿处理文件,一会儿又想写写稿件……。梦荷第一次感到待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无所适从,时间缓慢的如同流水梗堵,她已经不记得看了多少次时间了。

下午下班了,可检查组对于井站的整改抽查工作还没结束,办公楼里大家如同约好了一样,没人离开办公室。直到晚上七点半左右才接到通知,检查结束,检查结果基本还算满意。办公楼内静候检查结果的同事们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陆续关门离开。梦荷却一点儿也没饥饿的感觉,婉拒了办公室同事喊去吃饭的邀约。一个人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出办公楼,来到街上却并没有一个清晰的目的,要去向何处,要做什么?

四月伊始,晚风吹来,温温柔柔,舒适安逸,既无冬日的寒彻,又无夏日的闷热,如光滑的绸缎轻拂过脸庞,也拂去抑郁的心情。就这样脚步不必匆匆,呼吸着夜晚空气里隐约透着的一丝春天里特有的芳香,梦荷的心渐渐变得明朗,一月来的疲累也舒缓不少,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花溪公园”。

虽是夜晚,公园里依旧人影绰绰。循着这四月里的芬芳,熟悉的路径,梦荷信步走到了“花溪公园”的银杏大道,在这样星稀的夜里,银杏树模糊一片。可梦荷知道在这样的季节里她们已经满树青翠,生机勃勃。陆潇离开Z城的时候,银杏满树金黄,经过一个严冬的洗礼,她们又焕发生机,梦荷却始终觉得心里有一个地方并没随着春天的到来而驱散寒冷。

当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或许意识里就会不自觉的搜寻关于另一个人的记忆。那天晚上在“鱼码头”突然接到陆潇的电话,梦荷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内心翻腾的复杂只有她自己知道。曾经恨恨地暗下决心,此生与此人如同陌路;也曾经涌起多少话语欲诉于此人。可毫无防备的她接到陆潇的电话,却不知该说什么了,平日里的牙尖嘴利在那一刻却变成了笨嘴拙舌;想着他打来电话,却又怕他打来电话;想听他说话,却又怕他说话,到最后涌出嘴边的话尖酸刻薄、寒冷刺骨。说了却又兀自后悔,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走出银杏大道,不知何处随风飘来几片花瓣,在朦胧的灯光下,似桃花,似梨花,却无故平添了春日清愁,梦荷的心重又随着这几片落花而变得沉重起来。来时心事重重,归时也不得轻松。

整改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生活重又回复了寻常,一切照旧。寻常的日子如涓涓细流,虽波澜不惊,却也消逝易快。

桃红柳绿,一派春日美景诗情画意的景致转眼即逝。七月流火,每日里映入眼帘的都是银白锃亮,行走在路上真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恰恰是这最炎热的季节,也是梦荷的生日。所以每一年过生,梦荷总是打电话感谢母亲,在乡下那样一个简陋的环境里又是这样一个令人烦躁的季节,要将一个不足月的孩子养大是多么的不容易。

早上梦荷刚到办公室,小娜和麦穗儿就跟着来了。

“寿星,生日快乐!永远年轻、漂亮!”两人齐刷刷的一起喊道。

“那我岂不成了老妖精了,到时候吓死你俩!”梦荷夸张的做了一个鬼脸表情。

“来,拥抱一下,让我们俩也沾沾寿星的福气!”

“你俩不嫌热呀,还要拥抱一下?”

“你就是夏日里最清凉的那道风景,所以不怕热,热不怕!”

“王小娜,你除了会抄袭别人的句子,可不可以有点创意?”梦荷在小娜的脸上拧了一下。

“谁写的,夏日里最清凉的那道风景,藏在内心的一隅;你若感知,我即无语。告诉我和麦穗儿,谁是那道最清凉的风景?谁若感知?谁又无语?”

“你能感知,麦穗儿无语,我们三个就是那道最清凉的风景!”

“你们两个别闹了,好好说说梦荷过生怎么安排吧!”麦穗儿拉了拉梦荷和小娜。

“我听你们两人安排,反正考验友谊的时候到了。”

“呵呵,难得借着你过生好好热闹一下,友谊就暂且放一边吧!”

“两个坏家伙,反正晚上谁灌我的酒,我就和谁翻脸!”

“第二天再翻回来就行了呗!”

“真拿你们两个没撤,悉听尊便,你俩怎么安排我就顺从呗!”

“那我和小娜上班去了,下午下班再过来。”

“好,乖乖上班挣银子吧,没银子拿什么吃饭?”梦荷将小娜和麦穗儿送出门外,折身回来安心上班。

临近中午时,王小娜抱着一捧鲜花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低调一点行不,王小娜,你是担心别人不知道我今天过生吗?”

“尹梦荷,别自作多情了,我才舍不得为你花钱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说完故弄玄虚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麦穗儿送的,香水百合我最喜欢!”看着小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梦荷故意瞎蒙一气。

“有人专门打来电话委托我送的,我这叫身不由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不知道最后是否落得一个令人讨厌的结局。”王小娜故意压低声音,阴阳怪气的说道。

梦荷将花接过去,顺势在小娜的额头上摸了一下,“王小娜,你发烧了,还烧的不轻。”

“不相信就算了,当我没说,待会儿有些人别缠着我问东问西就行了。”王小娜故意卖关子,端起梦荷的茶杯喝了一口后就在梦荷身边来回踱步。

看着洁白素雅,散发出淡淡清香的百合花,梦荷的脸开始微微泛红。

“怎么不想知道,还是已经猜到?”

就在小娜问梦荷的时候,梦荷手机短信发出提示的声音。

“生日快乐!”看着简单的四字短信梦荷内心却瞬间泛起涟漪,觉得脸颊越发滚烫。

“谁的短信呀,我看看?”还未曾等梦荷缓过神来,小娜一下将手机从梦荷的手里抢走。

“生日快乐!就这么简单呀?这也太简单了吧?”小娜意外陆潇发来的短信内容居然如此简单。

“原本就很简单,只是被你们这些思想复杂的人弄的很复杂了。”

“那我过生,麦穗儿过生,他怎么不记得,没有问候,没有鲜花,有问题?”王小娜说完一脸坏笑的看着梦荷。

“我们仅仅是彼此比较聊得来,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梦荷收敛起笑容,用双手捏着小娜的两边脸颊一本正经的告诉她。

话刚说完,梦荷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再度响起。

“梦荷,你看,这不是我们在去年在M城咖啡店留的小卡片吗?”小娜惊讶的将手机递给了梦荷。

陆潇发来的图片正是去年小娜和梦荷在M城“偶然”咖啡店留的小卡片,小卡片上分别写着“Z城旧友,M城过客,秋色阑珊宓西河岸忆故人。(YMH)”“这次不打扰,下次打扰不?打扰,加倍!(WXN)”。这是去年陆潇才调到M城没多久,尹梦荷和王小娜正好被单位上安排到M城培训学习。报到完的那天下午,俩个人没什么事儿,就沿着M城的护城河一路闲逛。

M城的护城河建设的倒有些特色,宓西河水一路向西,堤岸两边沿河垂柳依依。左岸稍显热闹,小吃街,鳞次栉比的商铺;右岸略显安静,书吧、网咖、酒吧、冷饮店、咖啡店……沿岸展开。梦荷和小娜沿着左岸逛了近一小时,整个胃部塞满了各色小吃,感觉任何美食都已失去了诱惑。才恋恋不舍的从连接左岸和右岸的一座小桥走到右岸,寻了一处较为幽静的咖啡店坐下。

咖啡店较为冷清,梦荷和小娜俩人选了一个靠近落地玻璃窗的位置,窗外只有安静的宓西河水温柔的流淌着。煦暖的阳光已经渐渐淡去,远处天空的颜色逐渐暗下。小娜搅拌着拿铁咖啡,向着远方,氤氲起心事儿。小娜喝了一口最喜欢的抹茶咖啡,忍不住还是再次问梦荷,“真的不打算给陆潇打电话,好好宰他一下。”

“算啦,能不见就不见吧!别人才调到M城来还没一个月的时间,何必给人添麻烦,惹是非。”

“惹什么是非,不就是让他出来见见两个从Z城来的老朋友吗?”

“你别忘了,男女有别?况且只有我们两个人。”

“梦荷,我真没看出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封建了,只有我们两人怎么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友情也一定要戴上有色眼镜去看嘛?”

“否则,慧能大师那句有名的偈语处处适用,‘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没这样的想法,不见得别人也如你一般的想法。”梦荷之所以不想见陆潇,就是希望将一切逐渐淡去。

“我看呀,是你自己想的太多了。不见就不见呗!梦荷你看,墙上客人贴了好多小卡片,写什么的都有,倒挺有意思的。”小娜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兴趣盎然的逐一浏览着墙上的小卡片,别人的留言。

“梦荷,要不,我们也给陆潇留一张吧!到时候看他愿不愿意来找我们给他留的卡片。”

看着玩兴大发的小娜,梦荷想了想,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行,那我们就写一张卡片,一人给他留一句话吧!”

留言写好,梦荷刻意寻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将卡片贴在了满墙的便笺中。直到培训学习结束,返回Z城的车上,小娜才给陆潇发了短信,告之他在宓西河右岸的某间店铺给他留了一张小卡片。之所以不告诉陆潇咖啡店的名字,就看他是否能找到留言的小卡片。原本是俩人抱着一种游戏的心态和陆潇闹着玩儿的,过后陆潇没有任何回复,梦荷和小娜也就忘了在M城留小卡片这件事。却没想到在梦荷生日的这天,陆潇居然发来了这张当初留言的小卡片。之后的许多年,每当梦荷想起当初的陆潇沿着宓西河右岸林林总总的店铺挨家在贴满便笺的墙上寻找着这样一张小卡片时,她心里总会涌起一丝感动,要知道宓西河右岸的各家店铺墙上基本都有顾客留下的小便笺。

“怎么了,感动了,没想到他当时真的会去每一家店铺寻找这张小卡片,看来还是很有心的一个人。”小娜看着陆潇发来的图片也感慨的说。

“什么感动?或许陆潇只是好奇我们给他留了什么言?”

“算了吧!好奇?他不担心我们捉弄他吗?”小娜微蹙着眉头问梦荷。

“别想那么多了,我饿了。走,上你家蹭饭去!”梦荷看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拉上小娜,关上办公室的门,和小娜边走边商量晚上邀请那些人。

晚上,梦荷的生日,邀请了办公室同事和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其他部门的同事,刚好坐了两桌。和过去的每一年生日一样,很热闹,很开心,唯独少了罗晓,梦荷心里难免有些伤感!从前,每一年的生日,罗晓、小娜、麦穗儿总会陪伴在一起。现在的热闹里,再也看不到罗晓安静的坐在旁边微笑着看着梦荷、小娜、麦穗儿了。从那时开始,梦荷开始相信宿命论。或许原本生命中你会遇见谁,谁会陪你走多久,谁会陪你走到哪里,一切冥冥中都早已注定!

一整天里,梦荷都在等老公李景天的电话,一直到晚上八点过儿子李博文打来电话祝贺生日,才知道李景天晚上也出去和一帮朋友吃饭了。梦荷照例在电话里叮嘱了儿子一番好好学习之后,又和母亲徐梅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心里依然有些生老公李景天的气,拨了电话过去,他那边也是一派喧哗。

“李景天,今天我过生你都忘了吗?短信也不发,电话也不打?”

“你们女人呀,就是这样形式主义,老夫老妻了还讲究这些,我不打电话你就不过生了?”李景天在电话那头略带醉意的说。

梦荷气得立马挂断李景天的电话,李景天又将电话打了过来,“你看你,脾气就是这么大,动不动就生气。过生就和王小娜、麦穗儿她们去外面庆祝一下,好好热闹一下,我又去不了你那里?”

“我又没说让你来,电话不能打?短信不能发吗?动不动就老夫老妻,老夫老妻,老夫老妻就不需要一点儿最基本的关心、关怀了吗?什么逻辑?”

“我说你们女人怎么总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呢?……。”

梦荷再次挂断了李景天的电话,返回到热闹的席间。

梦荷的这个37岁生日,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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