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的事突然触动了姚倩的心事，她抱着孩子默默地想着心事。姚倩花钱有一个原则，绝不将钱浪费在两件事上：一是电话费，二是交通费。她认为“言多必失”，平时打电话时尽量用公司的电话，实在非要打手机时，也是长话短说。她也很少坐出租车，她觉得只要时间充足，大可坐公交车，便宜方便且环保，有些外国总统还乘地铁上班呢。
有一次，她因急事不得不坐出租车，她紧盯着不断跳动的价码表，心里一阵着急。“好了，师傅，就到这里停吧。”
司机说：“离你要去的地方还差半站路呢。”
“没事，我走过去也不远，坐得腰疼。”
司机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叹息着说：“我们要都碰上你这样的乘客，估计都得喝西北风了。”
姚倩尴尬地笑笑，扬长而去。管他怎么说呢，这半站路省了她至少一块钱，有谁跟钱过不去呢？
4
2007年的春节即将来临，姚倩考虑要给全家人置办新衣了。
乐乐的衣服不用买了，姐姐给小外甥送了一件400多块的Snoopy棉袄，小家伙穿上非常帅气。她给方驰买了一件200多块的棉袄，虽不是什么名牌，但看上去也很时尚。最后轮到她自己，她中意一件打完折400多块的羽绒服，又摸又试非常喜欢，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趁售货小姐接待其他顾客时偷偷溜走了。
姚倩其实很舍不得那件衣服，但想想每天眼一睁开就欠银行的钱，想想儿子的高昂生活费，想想自己全无收入坐吃山空，她狠下心放弃了。
走出商场时，不经意地瞟到门口的海报上写着：购物累计买500元送餐具一套。眼尖的她瞟到旁边一个女孩也买了200多块钱的东西，当下，她心里一动。
“美女，商场有活动，买500可以送餐具，不如我俩把小票合起来，赠品对半分怎么样？”
女孩一愣，很快答应了。姚倩如愿领到了六个精致的碗，分了三个给女孩，女孩拿着碗高兴地向她道谢，欢天喜地地离开。刚才因未能买下衣服而失落的心又因这三个意外获得的碗而变得天气晴朗。她来到路边一个小商店，喜欢上一件披肩，问了价钱，80元。就它了！
过年时，她在去年的旧大衣上披上时尚的披肩，几个亲戚都夸她：“这披肩哪儿买的？真好看。”
顿时，姚倩露出久违的笑容。
过完年，姚倩想躺下好好地休息一番，却见方驰愁眉苦脸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魔怔了？”
方驰无奈地说：“这个年过得我们山穷水尽啊。乐乐一病花了2000多，同事结婚生孩子加压岁钱一共送出去1800元，月供还了1000元，基本上没有结余了，这个月剩余的日子我们要喝西北风了！”
姚倩笑嘻嘻地说：“谁说的？我们有吃有喝呢。你看，饿了就画饼充饥，渴了就望梅止渴，还有西北风喝，多美。”
夫妻俩笑成一团，苦中作乐地做完一场肉搏运动后，两人感觉真饿了。此时，方驰的电话响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他藏不住话语的手机听筒中漏出来：“方总，你好。”
方总？姚倩不怀好意地冲他邪恶地笑。
“请问你是？”
“我是万达地产的李迪，上次您看房时我们有见过面。我们的楼盘快封顶了，请问您今天有时间来看看吗？”
方驰推脱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就不去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姚倩问：“干吗挂了呀？”
“我们今天的晚餐还没着落呢，哪有心思去看房？”
“非也，非也！你等着啊。”说完，姚倩便用方驰的手机照着刚才的电话拨了过去。
“你好，我是方总的爱人，方总今天的活动刚取消了，我想问一下现在还能看房吗？”
售楼小姐热情地说：“当然可以，非常欢迎。”
“你们的房子有些偏僻啊，我们还得回来接儿子呢。”
精明的售楼小姐赶紧说：“没关系的，你们可以把宝贝一起带过来，我们晚上有丰盛的自助餐供应。”
姚倩一听目的达到了，就说：“那好吧，我们尽量去。”
方驰问：“你干吗呢？”
姚倩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学美国那对去白宫吃饭的很牛的夫妻那样蹭饭。”
到了售楼部，姚倩装模作样地听热情的售楼小姐介绍，还提了许多问题，什么得房率啦、层高啦、采光啦、物业费啦、小区环境啦、未来的交通啦，方驰倒是一脸的诚惶诚恐，心中忐忑不安，他暗自佩服老婆的不动声色。
晚餐的确很丰盛，基围虾、锡纸羊腿、蒜香排骨等，两人放开肚皮吃了一顿大餐。临离开时，售房小姐问是否可以签合同，姚倩说：“我们还得考虑一下。”说完，拖着方驰的手溜出售楼部。
方驰问：“你还真敢演啊！”
“有什么不敢的？我们俩既不偷又不抢！”姚倩理直气壮地说。
“那人家再打电话问我们买不买，我们怎么说？”
“很简单，就说我们已经买了另一个楼盘。”
“人家要问我们买的是哪一个，我怎么说？”方驰还是不放心。
“傻呀你？人家找你口袋里要钱，你也要真给呀？”
从那以后，但凡两人快断炊时，便会去售楼处蹭饭。方驰问姚倩：“我们这样是不是很不厚道？”
姚倩认真地说：“知道吗，大街上许多发看房单的人，巴不得你进去看房，你进去咨询他们才有提成。你还记得上个月的事吧？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硬求着我们进售楼部，说是我们要不进去他这个月的奖金就要吃零蛋了。你真是菩萨心肠，还真进去了，你看人家售楼小姐多高兴。其实，大家都是被房子逼的啊！我们去看房是支持售楼小姐的工作，还可以当做是旅游，又有免费餐用，何乐而不为呢？”
姚倩说着说着，眼睛有些湿润了。方驰紧拥着她，发出豪言壮语：“总有一天，我们要真真正正地去看房，买一套房子投资！不，是买好几套！”
他们还去保险公司蹭过一顿饭，但此次蹭饭让他们领教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个做保险的女人是何等精明，他们原本只准备留一个假手机号给她，但她追着要他们填一份详细资料，什么家庭住址、电话、年收入、家中亲戚的收入等等，林林总总，比搞户籍调查还详细。
随后的日子，那个女人一天到晚给方驰打电话，他不堪其扰，想关机又怕影响工作，后来将一位同事介绍给她买了份保险，他的日子才清静下来。
方驰感慨道：“小倩，我们以后不要再去蹭饭了吧？”
姚倩触景生情：“谁不希望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呢？可你看我们现在的开销这么大，大人可以吃白菜萝卜，可乐乐不行啊，他每天吃的、用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啊！以后，他还要上学，花销就更多了。方驰，我们想办法投资吧！”
方驰说：“我也想过投资，可我们一是手头无钱，二是即便有钱，也不知投到哪方面好啊！”
“买房，买房！相信我，不会错的！你说要是炒股吧，股票这东西没个定数，说不定进去的钱全打了水漂；基金、期货、国债这些都不可行。还是投资买房最划算，你看，我们一年前买的房子，现在已经涨了5万多，照这个趋势下去，还会水涨船高啊！”
方驰若有所思，不禁对姚倩暗暗赞许。这个问题他此前也考虑过，只是没想周全，也一直没同姚倩提过，现在看来，说服姚倩投资房产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了。可惜，至今，他们还只是个为钱所困的穷房奴。
5
赚钱就像狗啃屎，花钱就像卫生纸。在方驰狗啃屎一样赚钱的同时，姚倩也在战战兢兢地花着每一张卫生纸。
2007年末，姚倩和方驰终于迎来了他们生命中的春天。方驰因工作积极，业绩高居全单位第一，还被评为“优秀职工”，荣升为部门主任，工资连涨两级。当然，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
乐乐学会走路了，宅了一年多的姚倩现在可以带着乐乐外出购物、逛街。她全权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方驰一回到家只需跷着二郎腿看报纸、看电视，高兴了逗会儿乐乐，但都不超过5分钟，不高兴就闷在房间上上网。
为此，她的闺密欧阳雪曾劝她：“你这样下去，会把你家男人宠坏的。”
她笑道：“自家的男人自己不宠，难道还等别的女人来宠？”
随后发生的事，让姚倩更宠方驰了。方驰的年终奖奖金发下来了，一共有四万多元。她一得知这个好消息，一时兴起，高兴得连啃了他好几口，在沙发上直接饿狼扑食……
见她如此激动，方驰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他们开始唇舌纠缠。他结实的腹肌，火热地紧贴着她，他的手指一路游移下去，她大脑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激烈地回应着。就在他临门一脚准备进入时，却突然疲软下来。她腹部那道因剖腹产而留下的丑陋的疤痕硬生生地挤进他脑海中，他奇怪，那道伤痕从前他也看到过，但为何此时突然变得格外敏感和在意呢？
姚倩的心咚地一下，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恐惧，仍试图百般挑逗他，他却再无任何反应。他沮丧地翻身下床，在柜子里东翻西找，终于找到一盒烟，心烦意乱地准备点上，但打火机打了几次也没点着。
姚倩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烟，紧抱住他：“方驰，没关系的，你一定是太辛苦了。”
方驰一言不发。她还打趣道：“明天我就去买几件性感的睡衣，保证让你血脉贲张。”
方驰的眉头蹙成一个大大的结，叹息着躺下。这一夜，两人没有说一句话，方驰每翻一次身都牵扯着姚倩的心。他，也许真的是工作太累了吧。
第二天清早，姚倩直奔菜场，买了狗肉、韭菜、鸭肾等准备给方驰补身体。她边看菜谱边学习如何做这几道菜，花一上午时间炖好了狗肉，并将几道菜做得活色生香。她急切地期待方驰回来，渴望能得到一两句表扬。哪知，方驰中午不回来吃饭。她隐隐有些失望。
下午，她早早就给他打电话。方驰极不耐烦地说：“查岗呢这是？”
她一怔，立即解释道：“我做了几道好菜，专门等你回来吃。”
方驰缓和了语气说：“我正忙着呢，尽量早回吧。”
他的一句“尽量”让姚倩一直等到晚上8点半。
方驰一回到家，就径直奔去房间。姚倩喊住他：“吃饭了吗？”
“吃过了。”
她非常失落，但还是盛了满满一大碗狗肉，端到他面前：“多吃点儿吧，补补身子。”
方驰勉强接过，一瞅碗里的东西，再看看桌上几盘补肾的菜，立即火了：“你什么意思？”
姚倩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真的做错了，她怯怯地说：“我只是，看你工作太辛苦了……”
方驰将筷子一扔，转身进了房间。
看着满满一桌未动的菜，她的心开始滴泪。方驰绝不会知道，今天，她除了做了一桌好菜，还特地买了一套性感无比的内衣，专为他准备的。她从一本书上看到，说真正有品位的女人是一定要穿很好的内衣的。
她冲到商场内衣柜台一看，立即傻眼了：她平时穿的内衣都是从超市买的，几十块钱一套，可这里的内衣，动辄几百元。这么点儿布料就要这么贵，商家的刀子真是狠哪！可是，这些内衣摸起来手感、质感都绝非几十块钱的内衣所能比的。
她正犹豫着，售货小姐热情地向她推荐：“这款内衣是今年的新款，很时尚，小姐穿一定很性感。”
姚倩一听“性感”二字，脸上不禁有些微热。是啊，平时她穿内衣只为了需要，却从没想过内衣是要穿出性感来给他来看的。莫非，他的不举是因为自己的内衣不够性感？想到这里，她横下心，跟随售货小姐仔细挑选起来。
这边都是三四百的，太贵，那边有两百多的，也嫌贵。突然，她看到角落里有一款标有特价的，两眼放光地冲了上去，抓起来激动地问：“这件是一百五吗？”
“对，这款是断码，只剩最后两件了，我看看有没有小姐穿的尺码。”
阿弥陀佛，她穿75A的，刚好有一件这般大小的。姚倩痛快地付了钱，兴冲冲地拎着包装精美的内衣回家。
一做好晚餐，姚倩就去卫生间洗澡，洗了半个小时，才美滋滋地将那套新内衣换上。她期待方驰看到她穿着性感内衣时眼冒精光的情形。
没想到，菜一口未动，她和她性感的内衣一起都被晾在一边。她没能抓住自家男人的胃，也许，连他的心也没抓住。她满腔热忱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却扑了个空。
终不甘心，她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听来很陌生的声音：“什么事？”
她轻声走进去，倚在方驰身边：“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方驰心软了，她从前是一个多么好强多么骄傲的女人，如今却主动向他道歉，她做错什么了？他怜惜地将她抱在怀里，姚倩委屈的眼泪开始垂落，他吻干她的泪，抱起她走向卧室。
两人都想弥补刚才的不快，缠绵地交织在一起，抚摸、吸吮、探寻……
姚倩不知方驰是否注意到她性感的内衣，她只感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自己，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极力迎合他，一股炽热的潮水向她涌来。抛却一切烦恼，不去想房贷，不去想索然无味的家务，不去想方驰近日的冷淡……
突然，乐乐的啼哭声骤然响起，姚倩想继续下去，却感觉方驰的硬物突然一冷，他翻身下来，姚倩只得去旁边的小床上哄乐乐。将乐乐哄睡着，她再回他们的大床时，方驰已经响起鼾声。
月光透过窗帘射进来，昏惨而迷离。
6
天亮了，一切平静得如同从未发生过一样。
方驰破天荒地下了回早班，他津津有味地吃起姚倩做的晚餐，还不停地夸赞她厨艺大有长进。姚倩安静地听着，心里却如同揉皱的布面一样，怎么抻也抻不平整。方驰一定不知道，为了不刺激他，她一个人流着泪吃了一大碗精心煲好的狗肉，余下的全倒掉了。
她从母亲身上遗传到了从不服输的脾气，现在却不得不用父亲的恬淡隐忍来面对方驰。也许，是因为自己在被方驰“养”着吧。可是，她现在只不过是个不拿薪水的保姆而已。
晚饭后，方驰对正埋头叠衣服的姚倩说：“跟你商量个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