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番好意,你为什不接受!”红豆凶巴巴地瞪着他。
他一点也不着急惊慌,仍是淡淡地笑着:“因为御医们已经看过了。”
“谁帮你叫的御医?”
“皇上。”
红豆这才吃了一惊,李绝尘竟也认得他,他究竟是什么人?真的如他所讲,是一个浪子?
“你究竟是什么?”她冷冷道:“竟连皇上也会帮你传御医治病。”
“惊澜绝不敢对公主有所欺瞒,惊澜真的就是一个无根的浪子。”于惊澜仿佛一点也不急不燥,不急于辩解,脸上,永远是那副淡淡的微笑。
红豆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冷笑一声:“浪子,你可真算得上古往今来最厉害的浪子了,竟连皇上也会关心你。”
于惊澜淡淡笑道:“只是皇上仁慈,怜我而已。”
红豆拿鼻子“哼”了一声,目光转向湖周围漫天的珠兰花,冷冷道:“他仁慈?他手下沾染的血腥,绝对比你见过的花还要多。”
于惊澜脸上笑意更甚。
“如此说来,皇上果然是一位仁德慈善的有道之君。”他道。
红豆冷笑:“何以见得?”
他脸上笑意甚浓:“因为惊澜从出生到今日,当真未见过一朵花。”
“我看你睁眼说瞎话。”这句话,红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看来本公主真是自做多情了,既然你有皇上的宠爱,本公主的小恩惠,你自是看不上眼,也罢,当我今天没来过,告辞,后会无期。”
她转身就要走。
身后,传来于惊澜温和的声音:“等一等!”
“等?还等什么?”红豆回头,嘲讽地凝注着他道:“等着你和本公主说一说皇上是怎么仁慈的?”
他温雅的笑容,仿佛一朵永不凋谢的花,语气中,已有了妥协的味道:“虽然皇上已请御医看过,但,公主若是愿意,还是可以再请御医们来多看一遍,只是,麻烦他们了。”
红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巫过说的没有错,她恨李绝尘。
所以于惊澜先前吹奏她的曲子得到她的好感,现在却又讲李绝尘的好话,她便不能忍受。
“等一等。”于惊澜在身后叫她。
这一回,她脚步一滞,却并不回头,只冷冷道:“不必了,御医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于公子无甚大碍,还是不要去麻烦人家了。”
语毕,大步而去。
“等一等——”身后的叫声,终于有了丝焦急。
红豆也不理,只顾走自己的,她穿过几株花树,向院门口走去。
突然,只听“咚”和“呀”两声同时响起,她的脚步猛地收地,霍然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一棵株兰树后,隐隐飘露出雪白的衣袂。
于惊澜扶着额头,从树后转了出来。
“公主,你还在的对吗?”他脸上,仍浮现着微笑。
只是一放下扶着额头的手,便从下面露出一个大大的青包。
“大白天,你也会撞树。你看不见那是一棵树吗!”红豆又怒又有几分心软,她觉得很神奇,甚至连熊熊的怒意,不知不觉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于惊澜笑着向她走过来:“呵呵,我自小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并不是有意要欺骗公主,所以先前公主说,比我见过的花还要多时,才会那样回答,公主,你不会是因此而生气吧?”
生气?红豆在听到那句“自小双目失明”的话后,所有的怒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只是震惊地望着已走到眼前的人,这名温润如玉的男子。
他说“听出来的”“感觉出来的”。
他说“从未见过一朵花”,在讲起自己的身世时,在回答她的嘲讽时,脸上,永远带着那种温暖的微笑。
这个世界,从他出生起就剥夺他观看的权利,可他,不怨不怼,不燥不怒,只是温和地面对一切,无尽的黑暗,对光明的向往。珠兰花是什么样子?他根本就不知道啊。
“不,我没有生气。”她骤然放柔了语气,凝注着他的脸,他的眼,他额上的包,道:“你住在这里吗?”
于惊澜点了点头:“是的。”
红豆又道:“屋里有药没有?”
“有。”
红豆拽着他的衣袖便往院深处走去,男女有别,她不好抓他的手,拽拽衣袖应该没什么的,他双目失明,就算对这院落里的树或障碍物早已熟记心头,可若一急,还是会慌不择路,还是由她牵着走得快点。
见院中空旷的屋宇楼阁竟没有一个太监宫女,红豆心头大奇:“怎么没一个人照顾你的起居?父皇既然连御医都为你请了,就不请个太监或宫女照顾你吗?”
“我有人照顾的。”于惊澜突然冲屋子里叫了一声:“阿哲。”
随着他的话语落地,只见一道燕子般灵巧的身影,突然从楼上飞了下来。
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灵活的很,滴溜溜一转,便转到了红豆身上,他嘻嘻一笑:“咦,有客人,公子,她是谁呀?”
“她可是个名扬天下的大人物,你猜她是谁。”于惊澜笑道。
阿哲眼珠又一转:“莫非是红豆公主?”
红豆只觉他精灵鬼怪的模样,煞是可爱,不由也笑了:“你怎么猜到的?”
“这有何难。”阿哲神气地一昂头:“我家公子从迷上吹笛子起就知道了你的大名,你别瞧我与公子皆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在我们眼里,这天下也没几个能让我们看得上眼的大人物。”
他嘻嘻一笑,望着红豆道:“当然,公主你的大名,我与公子可是久仰的很。”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虽然知道他的话不一定全部是真的,可听起来,还是很舒服顺耳。
进了屋内,阿哲找出消肿止痛的药,红豆亲自帮于惊澜擦上。
这其间,顺便也了解了一下他与阿哲来皇宫的目的,阿哲从六岁时便跟在他身边了,会武功,后来一直照顾于惊澜的起居,李绝尘只是听说了他笛子吹的好,所以请他进宫住几天,说想听他吹吹笛子。不过自从他进宫,李绝尘总共也就来过两次,每次都只略坐片刻,略听一曲便离开。依红豆对李绝尘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有闲情听吹曲的人,偶尔皇家宴会,也是因为有各种不得不进行的事宜要借助宴会这种形式进行。
可是,一个像于惊澜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怎堪忍受这种冷落的态度,而一直在皇宫里住了下来呢?
“当然是因为公主呀。”机灵的阿哲立即替她解了惑:“皇上虽可称之为公子的知音,可公子心中,一直对公主久仰,此番进宫,更主要,是为了公主。”
“皇上是于公子的知音?”红豆秀眉一挑,瞪着阿哲。
阿哲机灵地觉察到她的不悦,立即露出一脸傻笑,一句话也不说了。
倒是惊澜,仍微微笑道:“皇上每次来的时间虽短,却总能静静地听完一曲,而且每次所奏曲意,皆能领悟,惊澜在皇上面前,犹如白纸,任何心思都难逃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