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织笙看着公主眼睛里的欢喜暗淡下去,心里也是十分歉疚,自己被驸马先遣回大漠,所以先过来看看公主。宋羽岑还让她转告琉璃延迟归期的事情,可是公主竟然错把她认为是驸马,可见思念之深切,这让自己又如何说的出口。
琉璃却已是回转身:“说吧,他是不是见到那个甄儿了。”
织笙听她语气肯定,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便唯唯不敢应声。半响没有声音,抬起头才发现红衣女子已经捂住了脸颊压抑着哭泣。织笙的心也纠成了一团,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却是从未见过她这样子的。
半响,琉璃才又低声道:“织笙,你回去吧,跟驸马说我一切都好,无需记挂,他当办大事要紧。”
织笙点点头,正要出去,又被红衣女子叫住:“织笙!什么也不要跟他说。”
“织笙明白。”强忍着怒意,异族女子为这样谦卑的主人感到愤恨。
2,
冬天意外的冷,这几日的雪也是下的又密又急,没过多少时日就将院子铺了厚厚的一层。慕容甄穿着淡青的家常小夹袄,执着帕子,静静看着雪飘下。阿姊,不知你那边可有下雪?
阿姊,我已经答应了宋大哥,随他去大漠,这可算是了了你的心愿?
阿姊,我总在想,到底应不应该说出来真相。
阿姊,请托个梦给我,告诉我应该如何做?
宋羽岑默默站在女子身后,见她神色泠然,似在看雪,目光却又好像穿越了雪花到了远处。心下一恸,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揣摩不到了。
罢了,宋羽岑安慰似的叹了口气,她既然答应随自己回去,就一切足够了。
只是,对翼王的说辞,还不知能否行得通,但是这一次,自己一定要随性一次,已经没时间再错过了。宋羽岑又像女子站的方向望去一眼,却是转身离开了。
现在要做的,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3,
这几日里,唐府的小厮婢女都在讨论着看来是天大喜事的皇亲姻缘,对这个即将入门的皇家公主很是期盼,兴奋非常。
穆总管看到聚在一起的小婢,吓道:“不用去做事了?跑到这里来嚼舌根!”少女们忙唯唯喏喏的散开了,穆月渠心下思量,少主怎么就会答应了这么亲事呢,且休了少奶奶一事也是很仓促,真的是很让人捉摸不透。
唐弈站在码头边,看着正在忙碌运输的粮草,略微思考后问道:“这些总有多少?”
渝州分行大当家刘僢本就是因大东家来视察而紧张不已,没想到又会问自己,忙答道:“大概是有五百来石。”
“不要跟我说大概。”唐弈眉头微微一皱。
刘僢见东家脸色不好看,更加着急,不禁渗了些冷汗,低声嘱咐身边小厮:“去,把账本拿过来。”
“少主,是五百二十四石,加上伧州、淮州的区县。”
“恩。”唐家少主只是略微点头,再无他语,
唐弈心下思量,许是做了决定一般,“你去,告诉船夫,改方向,将这些稻米运往西边,走济渠,再将些许金银北上。”
刘僢惴惴不安,胸中疑惑,这些粮草是要运往皇城的,皇室与唐家联姻已是举国皆知之事,这些粮食也必然是要敬献入宫的,眼看着地区的起义不断,粮草兵火都是极缺乏的东西,这些东西唐家主人理所应当先给老丈人应急啊,话说这皇帝肯将女儿屈身于一届商贾不也是这个原因么,往西边送,那是运往哪啊。
唐弈未看这江南分行的当家的,淡淡道:“过几日,穆月渠来告诉你运往哪里。”
刘僢惊异的瞄了眼男子,江北的老徐说少主聪慧过人,揣摩人心思尤甚,果不其然。心中不安的看着阴晴不定的少主,只是唯唯喏喏道:“是。”
唐弈并没有在码头待多久时间,事情太多,一件一件的考虑煞是费时。回到唐府后也只是见了穆管家一面,简单吩咐了一些事情,就打算再出远门,可不料刚牵过马匹,便听到少女脆生生的嗓音:“我就不信你们主子还没回来!”
唐弈微微皱眉,从来没有人敢在唐府这样喧嚣。却见穆月渠匆匆从前厅赶过来,对着唐弈说了一番话,青衣男子略微思索后,将缰绳交给穆月渠,说道:“告诉那边我暂不过去。”
看到男子眼底里一闪而过的惊异时,莺汐心里偷偷发笑,正待给那一丝不苟的男子开个玩笑时,却见他已经躬下身道:“小人见过公主。”见男子好像没见过自己一样,莺汐心中觉得无趣,却又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公主若无事,可愿去鄙人家庭园一逛?”唐弈微笑着对少女说道。
莺汐只觉那笑容暖若春风,更衬得男子温润如玉,心中一动,脸也不自觉的红了,越发不敢看男子:“也好。”
唐府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却也看得松柏青绿颜色,莺汐又是正值爱闹年纪,不停的问着唐家少主,不一会就与他熟稔起来,只是蹦跳着看雪,心下也是十分开心。
到了小亭,唐弈道:“公主,前面可以歇脚。”莺汐不觉累,却看到那小亭中石桌石凳都墩矮椭圆煞是可爱,便抬眼对男子笑道:“好啊。”
亭中石桌上摆着准备好的糕点茶水,少女坐好后,仔细看着那些盘盘碟碟,皱着眉似在思索挑哪个好,捡起一块桂花酥,放到嘴里,认真咀嚼。
唐弈呆呆的看着少女的娇憨神态,那些动作,根本就是五年前的慕容甄。当时的自己,就是不知道为何痴迷这样不拘的慕容家二小姐,即便是今天,看到与她相似的人,也是难以摆脱,她始终是自己的羁,只是,不知她现在还好不好。
莺汐又拿起一块,递到他面前,“你也尝一下?”
唐弈看着伸过来的皓腕,竟鬼使神差的接过来,放入口中。
天色暗下来,送莺汐回去的时候,唐弈叫来穆月渠:“平日做糕点的是哪个下人?把他带过来,送给公主。”
莺汐却拦住穆管家,对唐弈笑道:“不用了,皇宫的御厨够多啦,再有,人也不是东西,怎么好送来送去的呢。我这就回去了。唐弈,我下次再来找你,你可不要不在了。”
青衣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少女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有些东西不知最后能不能真如自己所愿。
4
坐在升着小炉的马车里,慕容甄仍觉得寒冷入脾,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裘衣,又无事可做,看到宽敞的厢内文房四宝也是齐全的,便侧过身,执起毛笔开始写字。不一会又觉得车颠簸,无法集中精神,便放了笔。
宋羽岑掀开帘子,看见女子正侧歪着,靠着车壁,已经睡着了,神色恬静,眉目淡然,坐到她身边,看着那因为炉火太热而泛红的脸颊,情不自禁的抚了上去,女子却是睡得很浅,因为脸上的触感而皱眉,宋羽岑便收回手,苦笑了一声。
看到桌上铺着宣纸,宋羽岑拿过来慢慢翻,看到娟秀小楷,却是心下疑惑,这……又看到一张上写着阿姊,更加不解,心下想到的是那个依然模糊的名字,莫非找到她了?
刚放回桌上,慕容甄就醒来了,看到宋羽岑后,微微一笑道:“宋大哥。”却是不动身色的收起桌上的纸,见宋羽岑看着自己,道:“本来便不识几个字,这长久不写,手更生了,字也是不能看了。”
宋羽岑也微笑:“哪里,甄儿以前的字就很好看,现在也不会差。刚才我出去看了一下,大概再有二十里路就到朱州界内,到时我们休息一下,住一夜再赶路。你也累了吧。”
慕容甄点点头,“也好。”
晚上在客栈,总算是洗掉了这几日的风尘,慕容甄正要休息,却听见楼下刀剑人声颇大,心中砰然,走到门口,却被一人刚好将门撞开,正是宋羽岑。
不待女子开口询问,宋羽岑拉起她就向外奔去,边跑边恨恨道:“有人要置我于死地,没想到中了他们的埋伏。”
慕容甄心中惊异,却又不知道该问他什么,只是撰紧他的手,加快了步伐。
有身穿黑衣的人发现了他们,飞身追过来,白衣男子执剑与他们周旋,却因为一直紧抓着女人而有所顾忌,眼看就要落于下风。
偏偏这时有人发现了他的短处,剑锋一转就像着慕容甄刺去,女子眼见那白光刺目,只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但只是听到了一身钝响,并未觉得疼痛,睁开眼,只看到宋羽岑拿剑的手臂上一道长长伤口,血不断涌出,已经染红了半边白袖。
慕容甄慌张的抓着男子手臂,只见宋羽岑撕下一截衣袖,在手臂上用力的扎上,稍稍止住了血,又牵住她低声道:“走。”
两个人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只是后面的人一直穷追不舍,慕容甄看着身边男子的嘴唇越来越白,那止血的布也已经浸透,心中一沉,知道这样下去就是不被追到,他也会因为失血……不敢想下去,慕容甄急切的望向四周,没什么好躲的地方,失望之余又听到前面不远处有水声,忙抓紧男子,向着那水声明显的地方跑去。
待到没有路的地方,下面果然有条湍急的河流,照这个样子跳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了水流的冲击力,后面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慕容甄看向男子,只见他对自己轻轻点了点头,手上的力气也加大了。于是自己也反握住他的手。
那群黑衣人追到这峭壁后却发现两人消失了,往下看去,也只有流动的水,丝毫没有人影。其中一个道:“回去报告丞相,就说宋羽岑已死,让他放心。”其余人拱手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