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素衣女子向那茶花中浇过水后，拿起书卷坐到折椅上开始看，窗外有日光射进来，空气中细小的纤维在那温柔的白光下跳跃，慕容甄被那吸引，手不自觉的像那些毛絮触去。
待在唐府中已经有两个月，哪里也没有去，锦夜有时会过来陪伴，这样也不错。唐弈也来过，不多，来的时候会陪她坐着，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好像还挺满意这样的宁静。也有一次是晚上来，他上床来，慕容甄感觉到后，转过身来背对着他。他却不介怀，只是从背后拥住她，静静的睡了一夜，一早又起得很早，悄无声息的走了。
想到这里，慕容甄有些心烦，又觉得腰上有些酸痛，想也是坐得久了，身上的筋肉都变得怠惰了，于是起身，打算去亭中看看鱼。
却不巧，刚走到荷花池边就看到莺汐从南边过来。从莺汐公主嫁到唐府以来，慕容甄一直尽量避免与她见面，实在是不知有什么可说，慕容甄自小便是这样，对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向来冰冷，何况又是，唐弈的新妻子。
但这次又躲不过，慕容甄有些僵，莺汐却是已经过来了：“姐姐。”鞠了个万福。慕容甄去掺她：“公主不必。”
莺汐看着慕容甄，暗暗的打量，素色衣裙，脸上也是不施粉黛，却愈显晶莹剔透，一头青丝只用木簪别住，简单又别有一番幽雅气质，仿若莲花。心中却升起一股怒意，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两人站着看了一会儿鱼，也没什么事情做，便都坐到亭中的石凳上，莺汐的丫鬟端来各式小点。慕容甄并无胃口，也不好推辞，便捡起一块桂花酥。
莺汐见她拿那块，笑道：“姐姐也喜欢这个？皇宫中的糕点也是多的耀人眼，我却也是最喜欢这东西，以前皇姐还笑话我说公主身平民命。”
“原来公主也喜欢这个……”素衣女子好像陷入心事中，莺汐又道：“姐姐不要这样客气，以后叫我妹妹便罢，我本来就是小房，又比姐姐年纪小。”女子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调。
慕容甄苦笑，原来这个小公主也不简单，第一次见她时觉得她看着还像小孩子，性子应该也是简单清爽的，果然也是爱上唐弈了么。
“姐姐可知弈这几日在忙些什么，我已经好多天没有看到他，不知是不是北边的分行又出了什么问题，我早说过他不用事必躬亲，唐家这么多人，何必非要他一个人操劳这多杂事。”莺汐翘起手指端起花茶呷了一口，似对着慕容甄抱怨道，心里一直想知道的事应该能从女子口中得到答案。
慕容甄道：“生意上的那些事，我也不清楚，他这几日也没有来我这里，”顿了一下，女子又道，“应该有半个月都没有再来过了。”
莺汐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得意，白白害自己在早上发了一通脾气，于是又将那桂花酥向慕容甄那里挪了挪，道：“姐姐喜欢吃就多吃一些。”
素衣女子想起这时间锦夜可能会去西苑，便对绯衣女子道：“妹妹客气，天也不早了，我先告辞。”
莺汐也站起身：“都怪我，耽误姐姐的事情了罢，姐姐走好，有时间我再找姐姐说话。”
素衣女子淡淡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2
莺汐回到自己的阁苑，叫来侍女颜月，颜月是她从宫中带过来的贴身婢女，也是从小伴她长大，莺汐一直是什么事都对她说。自从嫁来唐府，莺汐一直觉得孤单，其实以前在皇宫也是这样，但是可以对父皇撒娇，还有可以耍赖的哥哥姐姐，总是会让着她。
突然到这个地方，没有任何自己熟悉了解的人，知道有个年纪相仿的弟妹叫锦夜，但还记得那次偶遇她的目光，分明是厌恶的，而且后来通过下人知道了她是慕容甄的堂妹，心中了然后，对慕容甄的怒意倒又加了一分，一定是她不让锦夜与自己的关系太近，免得影响她的地位。对于这个事情，莺汐一直是有些委屈，自己已经是小了，她还想怎么样。
不过今天与她见到，莺汐得知唐弈也没有去她那里，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但一想到这一段时间，心中也是有很多苦涩，她刚刚对慕容甄说的是几日，其实并不是，唐弈连新婚之夜也是在那些人闹过后就沉沉睡去，她唤不醒，又不忍推搡他，就任他睡去，自己空空坐了一宿，不是不难过的，却没有往他会刻意躲着自己的那方面想。只是后来，他总是在书房过夜，找借口不来她这里，开始她还信以为真，后来被小婢告知看到唐弈去了西苑，她才知道是自己傻。
能怎么办呢，也跟他吵过了，可是只能让他更烦吧，莺汐学着不去过问，不去理睬，却没想男子比她定力更强，愣是一个月没有来看她一次，莺汐有些绝望，她刚刚同他成亲，那以后那么长的时间要怎么办，自己怎么在这里过活。从皇宫中决绝的出来，为的就是和他在一起的执着，可是当生活的轨道完全与她想的不一样时，她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想到这里，莺汐拉住颜月的手：“阿月，我要怎么办才好，他几乎都不来看看我，他不知道我多么爱他，阿月，我见他第一面时就爱他，我怎么办才好……”
侍女有些不知所措的拍着她的手，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能苍白的说：“公主，别哭了，公主，没关系的，少主这几日忙着，事情都好了自然是会来的。”
莺汐抬起头：“他真的会来么？”
颜月忙点头，道：“公主，胭脂都花开了，我去打盆水来给您洗面。”莺汐放开她，有些无神的点点头。
颜月将水放到台子上，莺汐执起里面的帕子，看向那水面，只觉得两颊又有些消瘦，又找来铜镜看着，只觉得洗去了胭脂后的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她叹口气，放下镜子。
颜月在一旁也是十分着急，公主这几日消瘦得是太快，“公主，你不能这样糟践自己，你看看你瘦的，德贵妃知道了该多伤心。”
听她提到生母，莺汐更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颜月又去为她擦拭，却怎么也劝不住，正在这当儿，又一个小婢跑过来，颜月抬头认出那是她前些天收买的在唐弈书房当值的小婢女，她匆匆跑过来，看见公主正在哭的时候明显的一愣，似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颜月叱责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那小婢女回过神来，道：“颜月姐姐，少主，少主他从京都回来了。”
莺汐一听到这话，忙抬起头，泪痕也顾不得拭，就急急问道：“什么时候到家？”
那小婢道：“听说是还要与欧阳府老爷议事，大概是戌时。”
莺汐喃喃道：“戌时……”又忙坐到梳妆台前，“阿月，给我上妆。”颜月看着绯衣女子，有些无奈：“可是公主，现在才是巳时……”
莺汐皱眉：“让你画便画，”又左右翻找“上次皇姐赠的那玉脂呢？”颜月见她不哭了，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是笑着走上前道：“我来找，您就坐着吧。”
莺汐也觉得自己又哭又笑有些难堪，便转过身子不再说话，但是一想到唐弈要回来了，心里又忍不住的雀跃。
3
桌上的饭食已经凉透了，莺汐还是坐在桌旁，盯着那一盏羹，好像里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颜月看着她，有些焦虑，也不时的看向门外，可是天已经全黑下来，看不见有人过来的迹象。
颜月叹口气，打算叫人来撤走餐盘，却听到一声颜月姐姐，还是上午的那个小婢女，莺汐看到她，也直起身子，想从她那里听到唐弈的消息，那小婢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说。
颜月道：“说。”那小婢低下头：“少主一刻钟前回来了，只是……”
莺汐恨不得上前执住她的胳膊：“只是什么？！”
“少主，直接去了西苑。”
莺汐愣愣的，似没有听清楚：“可是，阿月，我们看过的，西苑早早的就熄灯了，慕容甄休息得很早的，对不对，她都没有想等他，他为什么还要过去呢，阿月？”
颜月不知说什么，莺汐却好像根本不在乎她怎么回答，只是自言自语：“阿月，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只要他能爱我，你说他到底喜欢我吗，如果不的话，为什么要娶我呢。”
“公主……”
“慕容甄哪里好？我可以变的和她一样，只要他也可以在乎我。阿月，他和我从来没夫妻之实，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为什么偶尔的也不肯过来看我？他真的是只是因为我是公主么？”
说着，莺汐站起来向外走去，颜月忙拉住她：“公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
“我去问问他，阿月，我一定要去问清楚。”
颜月忙拉住她：“公主，不可以，驸马一定已经休息了，你不要再去了，他明早一定会来这边的，公主，你不要想太多，驸马也许是太累了，他一定是在乎你的，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莺汐被她拉回桌旁，脸上却面无表情，好像听不到颜月在说些什么，她看着那桌上的膳食，突然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那些杯盏拂落，瓷盘齐齐落地，发出刺耳的噪声，碎的瓷渣砰溅开来。
颜月还没从那巨大的响声中醒过来，却见莺汐垂着的手正在流血，又渣子划开了她的手指，她却浑然不觉的看着那一片狼藉。
侍女忙上前托起她的手，要给她包扎，莺汐却一把推开她，捂住耳朵尖叫道：“滚！都滚出去！”
颜月吓了一跳，公主从来没对自己这样说过话，她震惊中被那小婢拉了一把：“颜月姐姐，我们，还是先出去吧。”颜月又恢复平静，拉开她的手道：“走什么，收拾干净，再伤到公主你但得起吗！”那小婢低低应了一声，两人开始小心捡起那碎片。
莺汐蜷在床边，将头埋到两膝间，不再看旁边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