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踏着一缕缕晨曦缓缓驶到王府门前,两人步下车,手牵手,肩并肩,亲密无间。行到比翼轩大院门口,徘徊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见沛,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话语滑到唇边却被打断了。
“王爷可算回来了。”腊梅疾奔而来,看到璃楉心有余悸,瑟瑟的向后退了两步,“昨晚七夫人一直在门口等王爷,说一定要等王爷回来再睡,结果感染了风寒,现在还发着高烧。”
握着的手轻轻颤了下,而后松开了。“我去看看小蝶。”身旁之人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心,又开始徘徊了。她深吸了口气,尾随在他身后。也许去到含香阁,可以帮她做出另一个决定。
小蝶躺在床上,双颊绯红,看来这次是真的病了!朦胧的眼瞅见朱见沛,两行泪水顿时滑落下来。
“王爷不要小蝶了吗?王爷说过每晚都会陪着小蝶入睡,王爷不来,小蝶睡不着。”
朱见沛坐在床沿,伸手抚去她的泪,“别说傻话,以后每晚都会陪着你。”
丫鬟端来药汤,朱见沛接过,一口一口喂进她的嘴里。极致呵护!极致体贴!
她于他有恩,于他有情,她会一直夹在中间,与她分夺那颗心。不会改变了,永远都不会!她与她之间,她的砝码似乎更重,他的天枰似乎更偏向她。不如放手,放了他,也放了自己!
转过身,坚定的走了出去。
“璃楉!”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难得还能施下一钵目光于她,“适才你想说甚么?”
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想说天冷了,王爷多添见衣裳。”她一迳而去,不再做任何停留。
几日后......
王府里喧闹不已,王妃黄氏亲自领着家丁丫鬟们在四处寻查,修补损毁的墙垣,填补猫狸挖刨的坑洞。
最近京城人心惶惶,有妖狐夜出袭人。连日来,已死伤数十人,惊动了皇帝。各种传言更是神乎其乎。据说那妖狐由黑眚所化,不但会附身,还会变幻成美女模样惑人。
比翼轩的下人们也忙得不可开交。一个家丁告诉璃楉:第一个受害的是城西的甘富商。五日前他到香月楼喝完花酒,回家时半途遇见一美女,模样美不胜收。富商将她带回家过了一夜,第二天宅子里的人全部死个精光,就连府里的狗,鱼都没有一条活着。所有死去的人和动物都没有伤痕,而那个美女却没了踪影。接着是城东的张屠户家,半夜里,忽有一阵黑烟飘入院子,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后,全家十口人包括猪圈十五只猪全部化为灰烬。
如今京城各处都加强了防卫,并有巡捕房的人昼夜巡逻,谨防再有不测发生。
璃楉听着心里也有些发寒,妖狐太玄乎,很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狂或者超自然现象之类。看来最近还是少出门为妙。
午夜,萧瑟的寒风在游廊曲巷间呼啸穿梭,枯黄的残叶四处飘飞,洒满小径。朦胧的月光糅洒在淡薄的寒雾中,交织成一张诡秘的网,笼罩着整个后花园。突兀的树影斑驳在地面,摇曳不定,仿佛一只只鬼魅伸张的骷髅爪。
万潇羽睡不着,独自在后花园漫步。璃楉惺忪的泪眼,忧郁的容颜不停晃动在眼前,如果换成是他,绝不会让她受丝毫委屈,绝不会让她流一滴眼泪。可惜,他代替不了他!他遥视着天边清冷的残月,长长叹了口气。
突然,摇曳的树影间闪出一抹瘦弱的身影,缓缓向鱼池方向走去。那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楉儿!”他低唤一声,奔了过去。
对方没有理会,仿佛根本就没听见,脚步没有停止,僵硬的向前迈动着,前方正是鱼池。
“你在做什么,你想自杀吗,我不许,为了那个人自杀不值得!”他搂住她的肩,他几乎是在咆哮,痛惜万分。
但对方没有丝毫回应,美丽的大眼呆滞的凝视着前方,漆黑的珠眸空洞而无神,仿佛被抽走了意识。
不对劲!万潇羽留意到了。连忙打横将她抱起,到鱼池边掬了些水,浇在她的脸上。
杏眸渐渐有了神采,纤长的睫毛闪了闪,投出一缕惊讶的目光,“潇羽,你怎在我的房里?”珠眸向四周扫了眼,惊讶加剧,“我在后花园?潇羽,是你带我来的?”
“楉儿,你不记得自己如何来的?”
杏眸瞪大了,惊讶转为惊惧,“潇羽,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到这儿来的?”
对方的沉默和满目的担忧回应了她。
她惊恐的蹲下身,努力回想着,所有的记忆都是入睡前的,没有一丝睡后的痕迹。她拼命摇着头,“怎么会,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若不是今晚失眠,到此闲荡,楉儿恐怕已经......万潇羽惊起一身冷汗,简直不敢往下设想。
“不用害怕,或许是白天想了太多事,做梦而已。”他尽力宽慰,不让她过度受惊。
做梦?璃楉猛然抬头,难道她梦游了?因为这段日子心里太纠结,太矛盾,所以睡眠出了问题?听说梦游之人会无意识的做出许多可怕之事,她不禁激灵灵一个寒噤,抱着双臂蜷缩成一团。
“明日让太医来看看,吃几剂药,就会好。”万潇羽拍了拍她的肩。
“不用太医,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告诉他,替我保密。”她跌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臂弯,无助而沮丧。
他张开双臂搂住了她,此刻,她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需要一份体贴的安慰。只是她需要的人却不在身边。璃楉钻进了他的怀中,小手瑟瑟的攥着他的衣襟,她突然发现面前这副胸膛更安全,更坚实。
第二日,万潇羽悄悄带着璃楉去京城看大夫。脉象一切正常,大夫也寻不出任何端倪,只开了几剂安神的药。
夜色渐浓,二更的钟鼓声传入窗棂。璃楉蜷缩在床头,撑大眼睛,努力赶走不断席卷的睡潮。万潇羽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璃楉望着浓黑的药汁使劲摇头,她不能喝药,喝了睡意更浓,她害怕入睡。
“喝了药放心睡,我在外面守着,不会让你有任何事,相信我。”他猜出了她的心思,他的神色坚定如磐石。
心安稳了许多,璃楉轻颔首,凄婉一笑。她所需要的呵护,她所需要的依靠,不是来自自己托付终生的夫,而是来自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