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连洒落的阳光也是一片黯淡,如同万潇羽的心,被浓浓的阴霾所覆盖。
无精打采的踱步在院中,无意识的凝视着远方某个虚无的角落,长长一叹。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回头瞅见是阿福,黑眸微微明亮了些。
“打听的如何?”
“听王府的家丁说新来位六夫人,名字就是楉儿,还没有正式的名分,依小的看,也就当个婢姬收着。”
“婢姬?”万潇羽眼中冒出一团火,“岂有此理,竟然只让楉儿做婢姬!”眼前浮现出楉儿失落的面容,她想做王后许有原因,也许日子不舒心,也许常被其他妻妾欺负!既然尚无名分,楉儿许能还复自由之身!心头有了主意,他俯在阿福耳旁嘀咕了几句。
阿福脸色大变,面露为难之色,“公子,这不太好吧?万一老爷知道了,非剥了小的皮不可!”
“你不说,我不说,老爷怎会知道,让你去便去,一切后果,本公子担待。”万潇羽主意已定。
三日后,徽王府
头包深蓝头巾,身穿褐色短褐,打着齐膝绑腿,一名高大英俊的家丁出现在比翼轩大院里。
王府近些日子招揽家丁,出现了不少新面孔。丫鬟春雨打量了那家丁一番,眼中闪过抹惋惜之色,“你是新来的么?”
“是,昨日才来。”对方点头。
“分哪个院做事?”
“烧火房。”
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对答着,璃楉从屋内走了出来。目光从家丁脸上飘过,旋即静固,杏眼圆瞪,朱唇微张,愣了半晌方才回神。
打发了丫鬟,招呼家丁进屋,不敢置信的眨了下眼,“万潇羽,你怎生在王府?”
“我现在是王府的家丁,叫小喜子。”万潇羽呵呵笑。
“你不是富家公子么,怎会来王府作家丁?”璃楉一头雾水。
“我爹经商失败,一夜间家道中落,我只好来做个家丁,混口饭吃。”万潇羽眼帘忽闪着。
“可是......”璃楉顿住了,王府用人如同宫里,都需要净身,那万潇羽岂不是......震惊,怜悯,痛惜交织在她的心头。
“你一身的本事,哪里谋不到个好差事,何必糟蹋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莫名一阵酸楚,泪水涌进了眶来,“净身一定很痛吧?”
万潇羽摇头,见对方如此关心,不甚欢喜。明朝时期,每年都有数百男子自攻,希望能进宫谋份差事,对此,朝廷屡禁不止。在京城很容易找到自攻之人,花些银子让其去王府应征,成功后,再借用其身份冒名顶替,只见过一面,管事们也记不大清楚相貌,便能滥竽充数。
“楉儿,不用担心,或许哪天又自己长出来了。”
这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人身上的东西像树上的果子,摘了还能长回来?
璃楉又好气又好笑,转念一想,对方或许是自我安慰,又添了几分怜悯。她禁不住上前搂住了他,反正已是太监,也无碍。
柔软的身体贴在胸膛,淡淡清香拂鼻,万潇羽全身神经迅疾绷紧,呼吸异常紊乱,心砰砰乱跳。
“万潇羽,你不舒服么,心跳得好快。”璃楉抬眼望着他。
“楉儿,你抱......抱的好紧,我......我不太习惯。”万潇羽语无伦次。
如此羞涩,估计从未近过女色,可惜了这副好身板,这张好相貌!璃楉轻然一叹。
万潇羽的目光在房内环顾,从房间的布设可以看出对方的境遇。比翼轩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是被宠爱的表现。
“楉儿,王爷对你好吗?”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璃楉颔首,脸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
悬着的心理应放下,却为何更加的失落?万潇羽说不清。
璃楉唤来安虎,将万潇羽安排到了自己的比翼轩,他会比其他人更忠心,而且有副好身手,需要时,可以做护卫。又听得安虎说,朱见沛已回府,她兴冲冲的朝隔壁逍遥斋奔去。徒留万潇羽呆呆伫在原地,独自失意。
行到书房门口,听到一阵娇脆的笑声传来,进去一看,朱见沛正与小蝶有说有笑,甚是亲密。
有人比自己动作快多了。
璃楉有几分不悦,故意娇滴滴的拉长音唤了声,“见沛——”
朱见沛笑了笑,上前握住她的手,“正要去找你呢。”
小蝶灿烂的笑容凝滞了瞬间,“九哥,我先走了,不妨碍你们。”
望着她的背影,璃楉心里有了盘算,转身笑望着朱见沛,“上次,王爷说要给小蝶找户好人家,不如明日我请个媒婆来说亲?”
朱见沛愣了下,随后笑道:“你去安排便是,让媒婆多寻几户,由小蝶自己挑。”
璃楉笑着点头。
隔帘外隐匿着一抹身影,适才的话语尽数入耳。她攥紧手中的绢帕,眼中闪出一道森寒的冷光。
夜渐深沉,大风卷来浓云遮蔽了朗月的光华,浓墨般的黑暗愈添了长夜的神秘与诡异。
朱见沛从比翼轩走出,瞥见院门口晃动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似乎是在等他。
“九哥——”娇弱的声音低低传来。
“小蝶,这么晚,在此作甚?”朱见沛微微蹙了下眉,“变天了,快回去吧,当心着凉。”
“九哥可以去一下小蝶的含香阁么?”她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小蝶作了首琴曲,想请九哥听听,就一会,可以吗?”语中带着浓浓的哀求之意。
天色已晚,朱见沛本想拒绝,可望着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头不自觉的点了点。
小蝶的住处是王妃所安排,于王府西北一角,距逍遥斋甚远。
走进含香阁,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幽幽渺渺的,令人仿佛飘入云里雾端。墙角一隅的荷花式香几上安放着一只唐三彩镂花鸭熏,鸭头昂首张口作鸣叫状,袅袅香雾正从鸭嘴里飘散而出,弥漫在闺房的每个角落。
“小蝶,你焚的什么香?”
“迷梦,小蝶自己调制的,九哥喜欢么?”
朱见沛笑而未语,这股特别的香雾令他有些昏沉。
圆桌上摆着美酒和点心,似乎早已预备好。小蝶往杯中斟满酒,“临睡前饮一点酒,可以安神,小蝶的曲子有些长,九哥一面饮一面听小蝶弹。”
她坐到案前,回头嫣然一笑,舞动起手指。琴声响起,委婉连绵,放佛一只只魅惑的精灵在七弦间跳动。
房内的香味似乎越来越浓,一缕缕如烟似雾的轻纱缥缈在四周,朱见沛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