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俞子修一口茶呛到了鼻子里,咳嗽着又打了个喷嚏。他憋红了脸,轻轻地捶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我信~~”
不等到俞子修答话,诸葛佳悦就接了话把儿,“我能不信吗?说实话,我对茶是一窍不通。从小到大根本没喝过什么茶,记得我大学毕业那年清明节过后,一位好朋友送给我一包茶,大约一斤吧,说是明前茶。这还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有人送茶叶给我。”
诸葛佳悦一双眼睛谁也不看,欠身,伸手从脚边的地上捡拾起一朵掉落的茶花。紫红色的花朵还未完全盛开,已焦了花叶。她拈着花梗那么一转,花瓣儿纷纷掉落在桌面上。
三个男人都定定地瞧着她,浓密的睫毛遮挡了她的眼睛,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神,却能感受到她言语和神情都散发的淡淡的忧伤。
诸葛佳悦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抚摸着一片花瓣儿,手指纤巧又不失圆润,指甲染着淡雅的水红亮。
“茶是用普通的塑料袋装着的,我也没当那是什么好茶。后来我那儿来了客人,是个像宫少你这样的茶客。我泡给他喝。他端起茶杯看看,喝了一口,很惊奇地问我哪儿买的。我说是朋友送的,他说,这种茶明前的产量很低,那年春雨太过,倒春寒的时候又冻了茶树。一斤要好几千元,托人都买不到。”
诸葛佳悦抬起头来,一双圆长的大眼睛好似受了猎人呵斥的麋鹿,迷蒙中带着汪汪的水色:“他说,这是安吉白茶,嫩叶子长出来是白色的,所以叫白茶,其实是绿茶。他还教我用玻璃杯子泡这种茶,他说,冲泡后形似兰花,叶白脉翠,香气馥郁,口感淡爽,尤其适合我这样不会喝茶的女人。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这种茶,不过,再也没人送我这种茶了。”
诸葛佳悦眼睛看向宫少,微微地弯起嘴角,笑容中带着点儿顽皮:“宫少,我坦白,我真不知道铁观音是青茶,但我确实知道安吉白茶是绿茶。”
“哈哈~~佳悦,”宫少青这是第一次称呼诸葛佳悦,直接就跟着马鸣凤叫了“佳悦”,他伸着手指点着诸葛佳悦的鼻子笑着说,“这话说到这儿,不是我绕你,是你在绕我啊?!要不要叫妖儿给你和子修泡两杯白茶啊?子修……”宫少环顾四周,“咦?子修呢?”
马鸣凤也前后看看,摇摇头。
“刚才我说话的时候他拿着手机走开了。”诸葛佳悦说道。
宫少青释然,道:“哦,可能又在给洛寒打电话。”
“佳悦,我是吃货,对好吃好喝的东西都是三脚猫,懂那么点皮毛。喝茶你没我精,不过,你穿旗袍我要夸夸的。据我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平常是很难得穿旗袍的,对旗袍有点儿避讳。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旗袍成了茶楼和酒家领班小姐的制服了。……”
看到诸葛佳悦摆出一副似嗔似恼的样儿,宫少青开怀而笑,“哈~~你别拿眼睛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刚才你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有点晕。佳悦,你不要生气……”
诸葛佳悦笑盈盈地看着宫少青,轻轻地摇摇头,目光在说话:宫少,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我话说在前头,你听了不能生气啊!我说句男人对女人穿旗袍的看法。旗袍吧,不仅含蓄还带有一丝挑逗,穿的是风情。如果能穿出风情的同时再穿出高贵优雅,才能算是旗袍女郎。这些你不仅都做到了,而且还在成熟中穿出了恬静,我……”
诸葛佳悦绯红了脸蛋,纤纤玉手捂了嘴儿侧过脸去“吃吃”地轻笑。
马鸣凤接上了话题:“宫少,我倒是有个建议。你看啊,佳悦的这件旗袍典雅又时尚……”他说到这儿,眼角飞了一下诸葛佳悦胸前的开口,“很适合有品味的女孩做婚嫁时的礼服。我想啊,我们可以配合国庆做个旗袍专题。听说,服装街孙大姐的旗袍店国庆节开张。”
诸葛佳悦很期待地看着宫少青。
“老马,我同意你这个建议,佳悦穿旗袍我穿唐装,我有信心能拍好。等子修过来了,再听听他的意见。”
诸葛佳悦面露难色,对马鸣凤说:“经理,我喜欢淡雅的花样,大红大绿的新娘装,我不太喜欢。”
不等马鸣凤说话,宫少说:“佳悦,你放心,孙大姐的旗袍名扬港台的,台联接待台胞的时候,常常有台胞提出要找孙大姐定做的。孙大姐家的旗袍,不比张曼玉在《花样年华》里穿的旗袍逊色。就算是大红大绿的,也不带一点俗气。”
这时候,花园里已渐渐起了凉气。好在气氛很好,你一句我一句,连说带笑的,也没觉得冷。
说着话,天色就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妖儿带着两男孩送了套餐过来,身后跟着俞子修。
吃饭的时候,宫少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看他左边的俞子修,又看看右边的诸葛佳悦,像哥伦布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地说:“老马,你仔细看他俩。”
“什么?”马鸣凤问。
“你看啊,一样的白皙的皮肤,除了眼睛,他俩的其他零件长得真的很像。你再看,子修的左耳上长了一颗痣,佳悦的右耳上长了一颗痣。呶,你仔细看。在这儿,就在这儿,男左女右,一对啊!”
宫少这一说,俞子修和诸葛佳悦互相对看了一眼,好似对方的眼睛是火球,一对上又飞快地移开了。
马鸣凤的脑袋左右摆动,仔细看看,确实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两颗痣,俞子修的颜色稍微深那么一点,都是绿豆大小的那么一颗。
……
吃了晚饭从花园里出来,四个人成了两对儿。马鸣凤和俞子修走在前面,宫少青和诸葛佳悦并排走在后面。
先到了奥迪车跟前,马鸣凤开了车门,和宫少握手言别;诸葛佳悦站在车门边拉着宫少青的手儿握着说话。马鸣凤看到他俩握着手儿松不开来的样子,就开玩笑:“我说宫少,别来这文质彬彬的,看你俩恋恋不舍的,你干脆抱抱佳悦。现在都时髦抱抱。”
宫少青握着诸葛佳悦的手还是没放开,朗声说:“我是巴不得啊,就看佳悦赏不赏脸。”
“你真坏!”诸葛佳悦这一句话语气娇嗔却并不轻薄。没等宫少青有反应,诸葛佳悦却又对着俞子修说:“我要抱也是抱子修,你不是说我俩长得很像嘛?!”
这话出乎意料,却又无可厚非。俞子修怔在那儿,马鸣凤的一对暴突眼瞧着俞子修,宫少青一双深潭似的眼睛却瞧着诸葛佳悦。
天已黑了,灯光昏暗,没有月光,打量之下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嘿嘿~~没一个来抱我的。”诸葛佳悦说着话儿,松开了宫少的手,并没有真的去抱俞子修,而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等到马鸣凤也坐了进来,她摇下车窗伸出手儿挥着说:“宫少、子修,再见!”
……
“子修,今天好像放不开啊?怎么?有心思?”车子刚上了主道,宫少青就问俞子修。
夜色下,车子里没什么光线,宫少青看不到俞子修打着结的眉,却明显感到他提不起精神的萎靡。
“是有点儿心思,洛寒她……有事没事也不知道,手机关了一天了。”
这一带是风景区,白天人多车多,车子开不快,晚上却安静,俞子修加快了速度。说话也没什么兴致。
“子修,我想问你,你对洛寒有感觉?”
“问这个做什么?又吃醋啊?”俞子修的话有一点点呛人。
“呵呵~~不是那个意思。我在想,你和诸葛佳悦很般配啊,身材长相气质都相近,就连喝茶的偏好也一样。”
“这么说,是你对诸葛佳悦有感觉了?”
“嗯~~是有点感觉。刚才看着她说话,我突然想,她要是你就好了。”
“什么?那不是正好啊。你不是说,要是谁从你这里抢走我,你有个条件,要我给你弄个女人,一个像我一样能让你着迷的女人?!”俞子修话出了口,后悔来不及了。
“哈哈~~这女人可不是你给我弄来的,是老马弄来的。子修,你还别说,这位诸葛佳悦我还真有那么点兴趣。”嘴巴说是有那么点儿兴趣,听起来却像是饶有兴趣。
“呵呵~~”俞子修苦笑了。
路灯暗淡,在夜幕下晃出一圈圈光晕,一辆迎面过来的轿车突然亮起了前大灯,亮光闪烁,像探照灯一样刺得俞子修睁不开眼睛。一惊之下,他下意识地踩了刹车,“白痴,这么亮你开什么大灯!”俞子修拍了一下方向盘,脱口而出。
沉默,两人无话,空气有点儿紧张。
快到家的时候,俞子修首先打破了沉默:“少青,我有件事要问你。洛寒明明是说好了在姑奶奶这儿留宿的,为什么突然又说要回去?”
“她没和你说啊?”宫少青尽量用了亲切的口吻。心里在揣测,是不是俞子修和洛寒有什么不愉快,他才会那么忐忑不安地一直为打不通洛寒的电话而焦虑。
“她没说,我也没问。我猜测,可能是她感觉到什么,是不是姑奶奶说了什么?”
“是啊。你猜得没错。姑奶奶和姑爷爷说,‘女孩子这样在别人家留宿,不太好吧。’正好给她听到了。”
俞子修略一沉吟,“哦,这样啊。少青,要不,我让她住我家里去?她那个姑父,也不是她什么真正的亲戚,洛寒不是个能为自己考虑的姑娘,太弱了。我不放心。”
“是啊,看到她我就想到小时候,你记得吧?我们要走了,她抱着你的脖子不肯放,哭得喘不上气,却不会撒泼叫喊,你的眼泪都要被她哭出来了。”
“还说我呢!你还不一样,我们上了船,她扁着小嘴,冒出一句‘哥哥,我要哥哥!’,你不是哭了?”俞子修看了宫少一眼,黯淡的光亮下,看到他一对眼睛在闪光。
“呵呵~~你都看到了?子修,洛寒住你家不是个事儿,你爸你妈几十年冷战。说说是夫妻,一张桌子上吃饭都不说话,你叫洛寒怎么住?住你家还不如住我家呢。”
“住你家?你爸半个月也不回来一次,你妈也三天两头不在家。”俞子修不置可否。
“我妈不太在家是不假,可她总有在家的时候。我妈又喜欢女孩子,正好有洛寒做个伴儿。再说,我家有阿姨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