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洛寒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
邬兰兰听着许祖源满口答应了给儿子买手机,就抻了脖颈看外面的雨势。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店门的雨篷这儿还要夸张,雨水竟然像花果山水帘洞的水帘一样直泻下来。怕是天都要下塌了,没一点儿减小的势头。
咦?不对啊!这雨帘里好像还应该再走进来一个人。洛寒呢?老公不会是丢下洛寒不顾,只想着我和儿子吧?
那天晚上,应该是星期二吧。对的,就是喝鸡汤说小偷的那天晚饭后,许祖源把邬兰兰叫到书房讲了几句话。大意是洛寒一定有一笔不小的遗产,最起码有五百万。洛寒又没有什么直系亲属,现在正好住在这个家里,嘱咐她邬兰兰只要把洛寒当自己的女儿待,这孩子迟早也会拿她当娘亲一样孝敬的。又叮咛她也不需要刻意表现,小姑娘刚刚没了妈妈,她这个做姑姑的只要进入妈妈的角色,让小姑娘有归属感就OK,其他的慢慢来。邬兰兰像听故事一样,不能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当妈妈原来就是她的天职,何况她邬兰兰本就是个天性善良的好女人。这没什么难的。
尽管邬兰兰不知详细,但对这一笔不小的遗产却颇为向往。她那几天正抱着手提痴迷地看韩剧《灿烂的遗产》,知道好心总有好报是天理。经许祖源这么一说,越想越有盼头,既捡了个乖巧的女儿,又得了一笔灿烂的遗产,还落一个好心有好报的名声……
嘿嘿……梦里都要笑醒的。
要是真有了这笔遗产,邬兰兰最想做的事儿就是把现在住的排屋换成小区里的别墅。就像当初卖了集资房买商品房、卖了商品房买排屋一样,倒一次手就涨一个停板。先还了排屋的贷款再转卖,三转两转就有三百多万,再加上洛寒那五百万,还有……绰绰有余了。
不是邬兰兰恶俗,天天一个小区进出,人家住别墅她邬兰兰住排屋,明显就是二等公民嘛。如果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这一辈子换那长得像小洋楼的别墅是没指望了。虽说同在一个小区,别墅的价格是排屋的翻倍还不止。
瞧那别墅,啧啧……尖尖的顶,大大的落地窗,褐色石块的底座,朱红色的窗棂,独门独院还错落有致,进门竟然奢侈到要走回廊……
童话世界哇哈哈、灰姑娘的宫殿啊哈哈……
邬兰兰望着雨帘在这儿神游呢,许祖源在那儿郁闷。
“洛寒……她晚上不回来了。住到……”
住到哪儿了呢?邬兰兰又不认识姜迎春,“住她表姨公家里了。”他希望这会儿邬兰兰不要好奇心膨胀问七问八的。
许祖源看到邬兰兰转过脑袋不解地甚至有些张惶地看着他,就朝着老婆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邬兰兰是最能善解人意的老婆,虽然……又虽然……可她不想让老公心烦,只好把疑惑先搁在胃里自己消化消化。
“呸呸呸……老板娘,你这碧根果都出油了,你还吃啊?!”儿子在邬兰兰的收银台上玩电脑,随手抓了一颗碧根果,剥开吃到嘴里又吐了出来。
“谁叫你吃那个了?是去年的,不能卖了,老妈闲着的时候剥两颗。”邬兰兰又对着许祖源,“老公,好几箱子涅。进价就一千多元,卖不得也吃不得。唉~~”
“扔了吧。放在店里占地方,万一给人看到还以为你卖存货。”
许祖源知道食品生意不好做,过期变质什么的,只能当垃圾。开店容易守店难,新建小区还不成熟,这两年就打算了往里贴金的。
这年头,为来为去还不是为了孩子。这家里许祖源是顶梁柱,邬兰兰只想他出人头地,不想让他分了心。把店开在这儿,邬兰兰一半就是方便儿子放学后可以来他妈妈这儿找温暖。要电脑有电脑要吃的有吃的,冷清不了也饿不着。
话说这邬兰兰也嘴馋,就像她老家乌苏里江边完达山里的啄木鸟儿,天生爱啃坚果。开个干果店最合适,先甭管赚多少,至少她自个儿吃的不用去买了。可是,沦落到吃这些个该扔掉的垃圾,着实让许祖源心酸。
“兰兰,要中秋了,你进点中高档的月饼吧。”许祖源脑子在转动。
“进月饼?老公,干果店不能卖那个。再说,包装精致的月饼靠零售是卖不动的!”邬兰兰没明白许祖源什么意思。
“你先看看价格和品牌,回头告诉我,我想……可以找人当职员福利发一些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儿就去批发市场看看。”邬兰兰直点头。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噢,对了,叫“妻以夫荣,母凭子贵。”瞧我邬兰兰多会嫁人,老公要相貌有相貌,要文采有文采,有官衔有官衔……还七情不沾,五毒不爱,在这男人抢着炫耀外面彩旗飘飘的年月,许祖源硬是淡定得心里只有这个家、只有老婆和儿子,真是让邬兰兰心疼。
“老爸,洛寒姐姐是就今晚不回来,还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这小子,把他老妈搁胃里消化的问题给摆到桌面上来了。
“儿子,别玩电脑了。我们回家,老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蟮爆面。明天你洛寒姐姐回来了,说给她听,馋死她!”
嘻嘻~~这也是邬兰兰心里的大儿子、她的老公许祖源最爱吃的噢!
……
“洛寒,小心点啊!”
尽管楼道里亮着灯,俞子修还是担心洛寒会绊了脚,牵了她的手,嘴里还不忘记提醒她。
洛寒没吭声,她心里有些个事儿没想明白。
就在刚才,洛寒顺着书房去找卫生间,因为不熟悉,一边走一边探头探脑,模样就像误闯了禁区的小战士,既害怕又勇敢。原来,这是两个中套房子打通了连成的一个特大套。从书房的通道过去,又是四个房间——三间卧室一间卫生间。从书房开始地上全铺了厚厚的灰白色的羊毛地毯,走路没一点儿声息。看上去笨笨的家俱可都是那种貌似很重的好木料打的古董,家俱面儿上则覆盖着镂空刺绣的白细布绣花巾……
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洛寒推开卫生间,转了一圈又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因为她没有看到她要用的卫生垫。她意识到,奶奶这么大年纪是不会再需要这个东西的。她快快地小碎步子跑了出来……
于是,她就很及时地听到了宫少青对姑爷爷说的最后那句话——“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你得帮我留下她。”,听到这句话洛寒有点懵里懵懂,接着自然也听到了姑奶奶的那句——“姜老头,女孩子这么随便在外面过夜。不大好吧?”
洛寒明白了,他们这是在说她洛寒,是在说她留宿的事儿。脑子里一闪念。
洛寒没偷听的谋划啊,她两步走到了客厅门口。
……
俞子修去卫生间调好了加热器,就对着镜子臭美。无论他处于多么得体的状态下,只要是出门前,他都要花几分钟臭美臭美。
先是洗了把脸,然后打理他的头发。镜子里的男人俊俏得不像男人,过肩的头发束成了高高的一个发髻。委实不能怪洛寒会把自己错看成大姐姐。稍微远点儿的距离,俞了修一般都会被陌生人当成一身材修长的美女。好多年了,俞子修一直是长发,或披着飘逸或挽着温婉,从来没感觉别扭。这会儿在镜子里看到这模样,俞子修突然看自己不顺眼了,要不,把长头发给绞了?
这时候,俞子修听到洛寒在向姑爷爷和姑奶奶说再见,赶紧着走了出来,也去再见个。他看到洛寒正朝着宫少青走过去,微微地伏下身子,在宫少青的耳朵边说了一句什么,俞子修自然是听不到。
……
“洛寒,你刚才跟你少青哥哥说什么呢?”俞子修确实好奇想知道。
“哦,我跟少青哥哥说对不起涅。”洛寒声音轻得像蚊子,俞子修听得好吃力。
洛寒学坏了,没和她子修哥哥说实话。其实,她不光说了“哥哥,对不起!”还说了“哥哥,洛寒谢谢你!”
“是吗?为什么啊?”俞子修又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哥哥,我问你噢,你们男孩子的……男孩子的JJ沾上了酒精,是不是会受伤啊?”
洛寒竟然敢问这个,她不仅对葡萄酒泼疼了宫少JJ的事儿都感觉到而且还竟然一直都在担心这个,俞子修惊讶了。
“别担心。就好像医生给你的伤口涂抹酒精消毒,疼是总有点儿疼的。不会受伤,别担心。”
洛寒的伤口和宫少青小朋友的JJ竟然能联系?可怜俞子修为了说明问题安慰洛寒,很傻很可爱地想到了打这个比方。
雨已停了,偶尔有一两个人从身边匆匆走过。夜很安静,水洗过的夜空清冷地蓝莹莹的,没有星辰也没有乌云。耳朵里能听到花草丛中传来秋虫“啾啾啾嘶嘶嘶”的鸣叫,空气清新却饱含水气,俞子修感到了些许的凉意,取下搭在肩上的线衫披在洛寒的身上。
俞子修有想要抱抱洛寒的冲动。
“洛寒,披上。路是不远的,就十来分钟,有点儿凉,你等我,我把车子开出来。”
俞子修的声音发紧,心里很希望洛寒拒绝坐车子。这样诗情画意的夜晚,牵着洛寒的小手悠然悠然地走,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乐意。
“哥哥,你送我回家。不要你送我到家里,是送我到155路公交车站就行。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好不?”
俞子修顿时石化。
……
吃过了晚饭,看完了新闻,许祖源接着看《亮剑》。剧情到了这儿,战争的场面少了,儿女情长的情节多了,看到李幼斌老男人扮嫩和小姑娘谈恋爱,一笑一脸的皱纹还以为自己在观众眼里才二十岁,许祖源就不太爱看。耐着心看了一集,看到放广告了就关了电视。许祖源出来没看到邬兰兰,知道她一定是在给她自己和胖胖冼澡,就上了三楼的露台照料他的花草。
急雨过后,露台上到处是落叶。尤其是那盆雀梅,紫红色的小果果还没灌浆就被刮落了好些颗。
人啊,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心底里永远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暗黑领域,错了,应该是温柔一角。许祖源没有告诉洛寒,就连邬兰兰和许胜君也不知道,这盆雀梅是梅映雪的遗物,当然,许祖源把它抱回家的时候,它还不是遗物;虽说不是遗物却是行将就木奄奄一息。
这盆雀梅是梅映雪跟许祖源认识以后言谈中知道他喜欢种花养草,很辛苦地特地从老家带来准备送给许祖源的,带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定的造型,风姿卓越。可是梅映雪不知道,那时候许祖源的宿舍就根本没条件养育什么珍贵的花草,他只是空闲的时候帮着爱养花弄草的未来老丈人侍弄侍弄花儿草儿。和梅映雪这样说,无非是恋爱中的风花雪月。
“映雪,美丽的东西是要让人欣赏的。把它放到你的办公室里,让大家都能欣赏。你不在的时候,我也会帮你照料它的。”这句话倒没错,社办秘书这儿有所有办公室的钥匙。
有一天,在梅映雪离开这座城市一年以后,许祖源有事儿到老单位,鬼使神差地特意路过梅映雪曾经的办公室,很意外地看到了这株雀梅仍然坐在办公室的窗台上,没有了生机,枯了枝干了叶……
许祖源顿时心酸,直走进去抱了花盆就走,嘴里叨叨:“我的梅我的梅……”直接无视办公室新来的那位小姑娘惊慌诧异的目光。
……
唉~~
心由境生。这会儿的许祖源早已没有了接到姜迎春电话后的焦躁,不由地为自己当时的失控感到有些儿羞愧。
淡定,就算是洛寒没有那什么五百万,我许祖源也会拿她当女儿一样疼爱的。
不是吗?
“姑姑~~”
这时候,许祖源好像听到洛寒在叫。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太想听到洛寒的声音了,竖着耳朵仔细听。
“姑父~~”
没错,是洛寒在叫。
“姑父,我回来了。开门啊~~”
“来了来了……洛寒,姑父来了~~”
许祖源一迭声地答应着,恨不能飞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