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是一袭白衣似雪,虽然换了张脸孔,但苏陌还是能一眼就认出那人就是三天前戏耍她,又无故消失在长街的人。
“嘿嘿嘿嘿,小姑娘你也真倔强,我不过就戏耍了你一番,用得着这么记仇嘛,”他见苏陌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冰冷地目光盯得他寒毛直竖,浑身不自在。
“怎么说我也几乎救了你一命呢。”他嘻嘻笑着,抬腿就跨入了闺房,一点也没有不请自入的羞愧感,轻车熟路地摸上桌上,倒了一杯就咕噜咕噜灌进口中,突然脸色一变,又‘呸呸呸’地吐出。
“这是什么茶啊,怎么味道这么怪?”顺着味蕾传入神经的味道,又酸又涩,又苦又甜,还粘腻腻的,如此刺激之下,他‘哇’地一下就喷出了口中的茶水,犹有不足般呸了又呸。
他苦皱着眉,“他们想要毒死你吗?”
本来就是苏陌喝的润喉药,味道能不古怪吗?
苏陌静静地自床上做起身来,看着那人耍宝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总算知道那日看着这人,心中浮现的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了。
那就是沾到了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哦,你还不会说话呢,”那人自说自话呸了一阵,又嘻嘻笑着坐上了苏陌的床头,一点也避嫌,“小姑娘,这下可吃到苦头了吧。”
这次他换了一张很是俊美的脸面,斜斜上挑的桃花眼,温柔又多情,晶亮晶亮地盯着苏陌,时不时就是一个媚眼,“怎么,又华丽丽地拜倒在本少爷的美貌之下了吗?”
他的容貌改了,自恋的本事倒是没有丝毫改变。
苏陌开口,喉间虽然那般疼痛难忍了,但勉强发声下,挤出的声音犹如撕碎的风箱般,支离艰涩,“你来做什么?”
那人似是被苏陌的声音吓了一跳,“别,别,你别开口说话了,”他一副发抖难忍的样子,“你一说话,我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说着就是站起来抖了又抖,好似真的抖落无数鸡皮疙瘩一般。
“我来嘛,也不想做什么,就是来看看你的咯,”他笑眯眯地一脸无害样,“怎么说我们也唯三的幸存者,我怕你一不小心被人灭口了,所以特地来提醒提醒你。”
苏陌皱眉,唯三的幸存者?被人灭口?这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还不知道吧,”那人‘哗’地一下打开折扇,冲着苏陌施施然抛了一个媚眼,也不知道他刚刚是把折扇藏在那里的,‘哗’地一下翻转在手间就出现了。
“啧啧啧啧,回想起那天啊……小姑娘倒是好艳福啊,”他眼睛一闭,一晕,模仿着苏陌三天前样子,“这样一下就过去了,什么都不用管了,唉~~”
“唉,可怜啊,可怜我就没有那样的好事了。”
他叹了又叹,做足了女儿的娇羞样,模仿着苏陌的神情,就似那****就是这般倚靠在殷寒怀里的般。
苏陌怒气自眸中一闪,冷哼一声,“休要胡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人满嘴乱绕,竟似她的克星般,每次都能轻易挑得她肝火大动。
“嘻嘻,这样就生气啦,”他嘻嘻笑着凑近苏陌,斜挑的桃花眼中春水泛滥,折射在早间的阳光中波光潋滟,竟比女儿的眼眸还要美上那么几分,闭合间更显妖娆,流光四溢。
苏陌心中一凛,别过眼去,不再看他。
“你今天来不是来讲废话的吧,”她嘶哑出声。
“嘻嘻,当然不是,”他‘啪’地一声合起折扇,稀奇道,“咦,你怎么都不怕我啊。”
他倒是很后知后觉,不过他也不需要苏陌回答这个问题,很快就自说自话的说了下去,“要说你那个小郎君还真是个杀气冲天的人物,杀了人,居然还要毁尸灭迹,啧啧啧啧,真是好狠的心啊,对你倒是挺温柔的。”
他说得他竟似一路全程观看了殷寒怀抱苏陌回府的经过,模仿出殷寒冰冷中带着些许温柔的表情,也是微妙微翘。
“啧啧啧啧,”他啧啧感慨两声,又道,“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姑娘两巴掌甩得太厉害了,这小郎君当场忍下了,事后居然又回到长街泄愤去了,可惜啊可惜,可惜那么繁华的街道一下子就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什么,”苏陌吃惊,她吃力张口,“这是怎么回事?”
“别,你别说话啦,”那人又是浑身抖了一下,似乎难以忍受苏陌的声音般,“我来说,我把所有的都告诉你。”
“瞧你紧张的,是害怕自己的小郎君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吗?”他笑眯眯地又是抛了个媚眼给苏陌,“人家是骗你的啦~~”
苏陌一窒,怒视他。
“嘻嘻,和你开个玩笑嘛,”那人又是嘻嘻一笑,眼眸间似有无限哀怨,“人家那么关心你,还想救你,你倒好,甩开人家的手不说,人家不见了也不关心一下。”
“现在见了人家更是横眉冷对,没个好脸色看,不说想念也就算了,居然……居然还关心着别的男人……”说着他居然还假装抽噎两下,背过身去,时不时委屈地偷瞄苏陌几眼,一副伤心到极点的样子。
他现在倒是不自称本少爷了,称起人家来倒也模有样,连女子的哀怨凄婉也学了个十成十,就似戏子般,说话、哭泣、玩笑间皆是作戏。
苏陌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就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此人每每说到紧要关头便如此,左其言而顾其他,丝毫没个正经,你要和他较真,他就偏和你玩笑,逗弄苏陌似乎是他的乐趣。
“你不说的话就出去吧。”说到这里,苏陌也不指望他能透露出什么认真的话了,还不如日后她自己查呢。
“不哦,”那人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苏陌的眼间微微摇晃着,他似乎能一眼看穿苏陌的心思般,“你要是想着自己查,或是让别人告诉你的话,那可就查不到答案了。”
他笑了又笑,笑得妖媚,笑得可爱,真不知道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是怎么汇聚到一人身上的,除了只会让人觉得奇特的魅力外,不会觉得怪异,就好像他本该就是这么笑的,笑得可爱又妖媚,乱飞的桃花眼更是潋滟无边,要生生把人的魂都吸进去才罢休。
“因为,长街的人都死光了,看到的人也都死光了,没看到的人也死光了,活下来的除了你,我,还有你的小郎君,就没有其他人了。”
“死光了?没有其他人了?这是什么意思?”苏陌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蹙着眉问道。
“啊,死光了啊,就是全部都死了,”
解释了等于没解释,那人见苏陌又瞪他,方才笑眯眯地解释,“就是说,不管是从里面跑掉的人,还是住在附近看到或没看的人,都被‘哗’地一下,”他挥手画了个圈示意了下,“都被这样‘哗’地一下一场大火给全部烧没了。”
“什么!”苏陌大惊,“全部都烧没了,怎么会这样。”
“事情就是这样,你不信我么?”他又风情万种地瞟了苏陌一眼,“我和你的小郎君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可惜啊可惜,我要是没跟着你话,倒是可以看个现场了。”
说着他就是一副很后悔,很遗憾没有看到人当场纵火一般,扼腕叹息不已。
“那你意思就是说,你是和殷寒赶到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是谁放的火?”
“是啊,”他的神情有些委屈,“你的小郎君武功太高,人家也不敢太靠近,所以只好远远地跟着,就怕他也把你杀了,毁尸灭迹,早知道他是送你回家,人家就守在那里抓纵火犯了。”
苏陌不理他,“那你说逃出的人和附近的人也死了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啊,就是说,有人把逃走的人和附近看到或可能看到的人都抓了起来,一一杀掉,再抛到火堆里一起烧了啊。”他啧啧有声,也不知道是为那个壮大的场面惊叹,还是为那人的毒辣手段而感慨。
“放心吧,你的小郎君不会是杀人的人,他赶到的时候火已经起来了,里面的人也死在里面了”他见苏陌的神情似乎不对,笑眯眯地安慰道,“我的武功虽然不高,不过脚力也不会相差你的小郎君太多,我全程跟着他,他到那的时间不会比我快多少,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杀人纵火,所以你的小郎君是清白的。”
他一口一个你的小郎君称呼着殷寒,认定了苏陌和殷寒有暧昧,有奸情,就似苏陌这番脸色难看,俏颜煞白,也是为了殷寒。
“住口,不要一口我的你的称呼他,我和他没有关系,”苏陌突然暴喝出声,她冷冷地逼视着那人,“那你又究竟是谁,跟着我和我说这些有何目的?”
“我?”他可爱地一指鼻尖,表情纯洁无辜,妖媚的眼睛也一眨一眨地清澈地看着苏陌,“都说人家是关心你才来看你的嘛,和你说这些也是怕你被那背后杀人的人给灭口了啊。”
“人家这么对你,你居然还怀疑我,还吼我,”说着他就是泪眼汪汪,扯着苏陌的衣角,一副苏陌要是不哄他,不道歉,他就马上哭给她看。
苏陌丝丝吸气,刚才一声大喝,喉间就是一阵止不住的血腥味上涌,艰涩剧痛下更是让她俏白了脸,疼痛间,竟让她感觉她的喉咙似已支离破碎般有亿万刀片梗入其间。
她煞白着脸,也不顾那人扯着她的一角,泪眼汪汪一副受伤了的样子,良久才平复下激烈的心情和欲呕的血气,嘶声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那人疑惑地斜看了苏陌一眼,飞快地收去眼中的泪水,神情变幻犹如魔术,一会儿又是喜笑颜开了,仿佛只要苏陌能理会他,他便很开心。
“啊,你是问名扬街怎么样了是吧,”那人可爱地一点颊涡,桃花眼又是不遗余力地冲着苏陌放电。
“烧啦,全烧啦,烧成灰烬风一吹,就什么都没有啦。”
他‘呼’地一下鼓起腮帮示意了一下,歪歪头道,“你爹爹好像就在忙这事,不过还是不要向其他人问起的好,因为啊……”
他神秘兮兮掩手在苏陌耳边悄悄地说,“因为,他们都会说有鬼。”
说着他就是吃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