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又是何必……”
梁后喃喃着同一句话,纤柔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细细地描绘着他的眉眼。
她的指,滑过他的唇。
那道声音似可以看清她的动作般,又是一阵讥讽,“你在他心里不过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罢了,何必在背后惺惺作态。”
“惺惺作态?”梁后的声音微扬,语声曼妙,她抬眸看向不知名的地方,“我只是想当个好妻子,好母亲罢了。”
“好妻子?好母亲?”那声音似乎忍不住般嗤笑出声,他玩味着这两句话,语气中的嘲讽流露得淋漓尽致。
“你与外人图谋他赵家的江山,娇女纵子,世人还会以为你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吗?”
“世人的看法我又何必理会。”
梁后闻言却是轻轻一笑,笑得妖娆万分,在儿女面前那总是笑得温婉,温柔如水的脸,此刻妖艳肆意,衬着丽色流光的宫装,就似,兀自盛开在子夜的曼陀罗般,邪魅惑人。
她的眸眼似笑非笑得扬起,眉目间的神思,让人清清楚楚的知道,此刻才是她真正的笑,那张艳若牡丹的脸,才真正绽放出一个属于她真正的笑容。
“我以为你是懂我的,”梁后语声曼妙,略带自嘲般说着,“我只是希望我爱的人都可以心想事成罢了,我也……只是希望他们都能幸福罢了。”
“心想事成?幸福?”那人似被梁后的笑容刺激道了,语调不再阴测测的充满鬼气,只是嘲笑的意味愈加深重。
“我从来都不懂你,你以为自己是神吗?”他冷冷地说道,“赵颜要嫁殷寒,你许了,赵晟要当皇帝,你也许了,如果说嫁人的事是赵颜的心愿,那么对赵晟来说呢,他那么小,还没有那么大野心,难道当皇帝是他的心愿吗?”
“做母亲的,自然要把最好的给子女,这个江山对于晟儿来说,就是作为母亲对他最好的礼物,难道等皇上去了,等我去了之后,还任由别人欺负晟儿不成?”
她叹了口气,显得很是忧心,“做上了这个位置,虽然难了点,晟儿也苦了点,但也不会有人能欺负到他了。”
“哼哼,”那个声音似是很不屑地哼了声,也不去和梁后辩解欺负不欺负的问题。
“那作为妻子呢?你贵为一国国母,却背着丈夫,背着自己的子民,谋划这些事,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做个好妻子吗?
梁后闻言微微一叹,也不恼怒那个声音的咄咄逼人,“他有想做的事又做不了,那么就我来帮他做;他不想当皇帝,可是又放不下这个国家,那么我来做这个皇帝,帮他管理好这个国家,这是他的心愿,总要有人帮他实现才好。”
“帮他做?你以为你是在帮他?哈哈哈哈,”那个声音显得很是恼怒,他‘哈哈’大笑地嘲讽讥笑着,又是一声冷哼。
“你以为你自己是圣人吗?赵钧自暴自弃,不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你就以为你可以,还要帮他做这个皇帝,难不成你以为皇位江山也是能让来让去的不成……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实在是可笑至极。”
“我看了这么多年的戏,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是他们当中最可笑,最天真的一个人。”
“呵呵,”梁后任由他放声讥笑着,也不着恼,她仿佛永远那般好脾气般,淡淡又软软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倒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呢,所以人都变了,只有你没有变。”
她轻轻缓缓地说着,语声中似乎在怀念,似有无限留恋。
那个声音也被她说得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梁后会说出这么一番柔软的话来,良久他才静静出声,冷冷道,“没有人会停留在原地,我变了,只是你看不到。你变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说出这么一番意味深长话后,竟是不再开口说话了。
冷冷的风随着他的话音,自殿中悄然席卷刮过,一番盘旋,毫不留恋消散,只带得灯火一阵摇晃,高高低低的灯火,伴着阴影在梁后脸上明明灭灭,忽明忽暗的。
梁后一怔,眼睫一动,她的神色都掩盖在灯火下,没有人看得清她的心思。
片刻,她才她微微低下眼睫,唇齿似是动了一下,终是不再开口。
凄凉的晚风下,彻夜长明的凤鸾殿,只有她这般静静地侧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怀中那个自沉沉睡去的人。
灯火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就似她的心思般,只停留在那人的身边,久久不愿离开。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梁后喃喃,目光迷离,她的低语除了自己,没有人听到。
包括那个一直出声,却始终没有现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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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春光,似乎格外的灿烂,就似,行走在下的人,都生生得融入了其中般。
那春光热烈得近乎要把人融成光,化成水,带着一起,不顾一切的燃烧着,就连闪逝般透过树叶的阳光,也热烈得似乎一团透明耀眼的火焰,跳跃在眉尖。
苏陌不喜欢太过热烈的东西,太热烈耀眼的东西,会让她想到焰火,想到那一天肆意盛开的妖莲。
所以她自轿中出来的时候,就带上了一顶雪白纱织的斗笠,略微挡住了肆意散发活力的热源。
“小书,你带着轿夫,去把轿子在前面小巷歇好,再带着他们去吃些东西,我们要下午才回来。”
“我先去桃娘那,你等事情都做好了,再来金坞坊找我。”苏陌如是吩咐到。
去停轿子,安置轿夫,并不需要小书领着,这些只是苏陌支开小书的接口罢了。
“哦,小姐,”小书微微撅着嘴,不舍得看了苏陌一眼,挥了挥帕子,招呼了一下还没卸下轿子的轿夫,带着人离开了。
她为不能时刻陪在苏陌身边很是不甘心,可没办法,苏陌既然已经吩咐下来了,她也只能照办。
苏陌目送着小轿离开这处寂静的胡同,静静地等待了片刻,才从胡同里迈步而出。
没有人发现,在这座寂寞的胡同,那顶匆匆而来,又马上离开的小轿,还遗留下了一位娇客。
来的时候是两个轿夫和一个丫鬟,出去的时候还是两个轿夫和一个丫鬟,没人会注意轿中的人是否还在。
其实苏陌是不必如此的小心翼翼的,不光挑的小轿不起眼,停的地处更是偏僻,除了偶尔经过的人,没人会花心思瞄一眼这么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只是想到她要来做的事,还是不得不谨慎一点好。
有萧条的地方,就有热闹的地方,如果说刚刚的胡同稍显萧瑟,如同冷清寒秋的话,这条街道就相当于炎日的盛夏了,热烈的人群感染了每一个漫步其中的人。
苏陌漫步在这条扬名街道,只不徐不缓地走着,也不去看一路的商贩小店,她虽顶着斗笠,可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的行走,不影响她的视线。
雪白的纱幔不影响她的视线,同样也阻挡不了身周的喧哗。
气味、声音、动作接踵而来。
她把所有的思绪都收在纱幔中,纱幔挡住了身周窥视的视线。
她漫步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舒缓徐和,娉娉婷婷,雪白的纱衣,雪白的斗笠,衣袂飘飘,一步步就似行走在只有一人的世界中般,出尘不染人烟,只是袅袅而来,就把所有的人流都化为了背景。
兀地,正步行间,只听‘叮’地一声,一道清脆的声音就打上她的笠沿,又‘啪’地一声顺势自由落体,咕噜噜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了。
苏陌一顿,止步,疑惑。
有风温柔地拂过她的面,覆盖面上的纱幔被轻轻撩起,露出了她一弯嫣红的唇,姣好柔腻的下巴,尖尖娇俏。
“喂,帮我把东西捡上来,”
只听闻,一道清越的声音冲着她这般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