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修文负气出门以后,和平日一样,来到医馆,坐在诊案后面翻看一本医书。
他努力使自己集中精神,可是,看着看着思绪就不由自主的飘到了姐姐身上:姐姐做事一向出人意表,领回两个男人这样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可能是难以接受的,在自己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了,自己不就是被她带回来的吗?
真正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她对那两个人的态度。那个钟离加,整日口没遮拦、言行无状不算,还像个跟屁虫样,粘住姐姐不放,真是讨厌,偏偏姐姐和他打的火热,比自己这个弟弟都要亲热;那个萧奕,看起温文尔雅,实际上骄狂自大,完全不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最可气的是姐姐那么一个飒爽不羁的女子,居然被他弄得低眉顺眼、脸红耳热!还有姐姐对自己的态度:以前姐姐什么话都和自己说,心里的事情也告诉自己。来了这两个人,姐姐就只顾着他们了,连自己不高兴她也不在意了。
杨修文心里又酸又乱,再也看不进去医书了。他觉得自己必须想一个办法,既不能让姐姐不高兴,更不能让那两个家伙在自己家里抢走自己的姐姐!他在药铺里左等右等,本该出现的姐姐一直没有出现。
费郎中也算是杨修文的半个师傅:“修文,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先生,我、我家里来了两个客人,我想回去看看……”杨修文迟疑的说道。
“什么大事!你们姐弟二人讨生活也多有不便,若是多几个亲人帮顾再好不过。是应该好好招呼。你去吧,这里一切有我!”费郎中显然误解了杨修文的意思。
杨修文心情矛盾的回到了后院,看到他的姐姐和那个钟离加相谈甚欢,好像根本忘记了早上负气出门的他。
他感觉心里又酸又涩。杨修文一声不吭的回到自己房间,默默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天色将黑了下来时,他听到黛黛轻轻敲了两下门他的房门。他呆呆的望着里侧的墙壁,也不想回应,一会儿,黛黛便推门走了进来。她坐到他的床边,一只柔腻的带着淡淡桂花香气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顺手拨了拨他额间的发丝。
杨修文闭着眼睛,心却“咚!”的一声重重的跳了一下。
她叹息了一声,“小弟,你怎么啦?是不舒服还是在生姐姐的气?”“之前你发着脾气,没和你说仔细:这两个人关系着姐姐的身世,姐姐遇到他们不容易,因此才会没与你商量带到家里来。”
杨修文身子动了动,眼睛依然闭着没有睁开。
“那个钟离加,他是姐姐的同乡;而萧奕,是姐姐在这个世界上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那我呢?”杨修文终于不在装睡,他转过身来低声问道。
“你呀!看你这段日子行事说话,还以为你长大了呢,怎么说话还这么孩子气。你是我什么人?是我相依为命的亲人,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最重要的人!”黛黛心里很怜惜这个有莫名亲近感的小弟,在她的心里,杨修文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家人。
“姐姐,我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了,我真的很怕失去你。”杨修文情绪激动的语音哽咽,他的眼睛红红的,倒有了几分憔悴的感觉。
黛黛没想到自己只不过认识了两个新朋友,杨修文的反应就这么激烈。觉得有必要开导一下他:“修文,”杨修文一愣,抬起头来,这是黛黛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我们既然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朋友,是必不可少的,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不但是我,就是修文你,以后也要多多与人交往。”
“我知道啊,在太傅镇时我做得不好吗?只不过我们新迁到这里,现在又忙……”杨修文无辜的看着黛黛,让人有一种你在说废话的感觉。
“那姐姐交朋友也是很正常的吧!”黛黛只好放弃劝导,改为理论:既然自己可以交朋友,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姐姐结识一些手帕交啊什么的也很好,只是姐姐这样,会被人诟病的!”杨修文辨驳道。他可不觉得姐姐认识很多男人有什么好。
“别人怎么说与我何干?!”黛黛下意识的反驳。
“是啊,我知道姐姐非寻常人,自然不在用意别人的想法。”杨修文猛的坐起身来,大声吼道。他恨恨的瞪着她,一直瞪着。眼神凶恶。
黛黛被唬的一跳,随即明白过来,开始为他的胡搅蛮缠生气,声音也大了起来:“我说的别人又不是指你,你哪里是别人了?”
杨修文被凶得愣了一愣,随即红了眼睛,大声回道:“你!你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凶我?我、我你不知道吗?我和那些所谓的别人想法是一样的!”
“你!”黛黛真的很生气!气愤之余还有点伤心。两个人相识有一段日子了,他们互相理解,互相体贴,真正的相依为命,谁想到现在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竞开始互相指责!在黛黛看来,两个人即使是最亲的人,也应该有彼此的空间;即使是父母,也不能干涉孩子交友的自由。也许,找回了一部分记忆并不完全是好事,有着根深蒂固的思想上的不同,怎么努力也无法融入其中的。
黛黛有些泻气的朝房门口走出:“你先休息吧,等一下我帮你把饭送进来。”
杨修文盯着黛黛默默转身的身影,觉得这一个转身,似乎无形间使姐姐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渐拉渐远,他为自己突然不受控制的脾气而后悔,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就这样看着黛黛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眼看就要消失在门口,突然心里莫名的一慌,一句话自己都没想过的话脱口而出:“姐姐,难道像以前一样,就我们两个一起生活不好吗?”
两人同时一愣,杨修文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他这六神无主的模样,他望着书院眼神发亮的模样,他坚定的说不要读书要习武的模样,在黛黛脑海里不断闪过、重叠……,她的心突然觉得酸酸的,涌起一丝的疼痛,那疼痛真的像丝线一样的细小,也一样的绵长,割过去只有一道印儿,也不见血,却疼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