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黛发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十分空旷的宽大空间,黑沉沉的,没有风,空气也有些凝滞,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红土地。这个空间一眼望不到尽头,阴森森的,有些潮湿之气。黛黛略停了停,没有感觉不适。她朝着一个方向挪动着脚步,走了一阵之后,似乎到了尽头。
一个绯衣女孩,倦曲着身子,双手捧脸,把脸深深的埋在膝盖间,斜着身子靠在角落里,似乎睡着了。黛黛轻轻的走近,唤了一声,毫无反应。黛黛终是停在她的旁边,伸手推了她一下。女子幽幽的抬起头来,见到黛黛,也不吃惊,平静的说道:“你来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你还是那么性急。”她的话讲的十分随意,好像两人相识了很久似的。
“你认识我?”黛黛脱口而出。又一想,可不是么?人家若不认识你,怎会出现在你身上。女子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微微一笑,毫无悲喜:“原来你已经不记得了。”
“我叫曼珠,我们已经相识很久了。我本是花妖的残魂,是你救了我,把我安置在你的身体上,借由你的灵力来温养我的魂魄,我才不致魂飞魄散,并且能够进一步进行修补,直到恢复。”她看了黛黛一眼,指了指旁边的空地,示意黛黛坐下。
黛黛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一边腹诽:这话讲得,好像自己是她的恩人,黛黛却是不完全相信。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伟大,会无偿的用自己的灵力去养别人的魂魄。“能讲讲我们的故事么?”黛黛要求道。
曼珠轻轻的应了一声,她的表情还是那么柔和,可那眼神里的绝望,却是那么的凄凉,使看到的人都感到心酸不已。空气中渐渐弥漫着令人忧伤的气息,忧郁低沉的声音叹息般的呢喃:
“
我站在海角天涯
听见土壤萌芽
等待昙花再开
把芬芳留给年华
彼岸没有灯塔
我依然张望着
天黑刷白了头发”
声音徘徊,迷离而妖绕,充满了心痛的绝望……在这样的绝望中,曼珠静静的开口,讲述着属于她的故事:
“我叫曼珠,我的爱人叫做沙华。我们原本是守护在彼岸花身边的是两个妖精,我们本是同源,因此,能够感应到彼此的存在,心意相通;漫长的岁月里,我们一起修炼,共同呼吸……可是,几千年了,从来无法亲眼见到对方……因为神的旨意: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开始的时候,能够感到彼此的存在,我们并不觉得如何难过,可是,一个千年,两个千年……我们越来越深切的想念着彼此,被相思不得相见的痛苦深深地折磨着。
终于有一天,我们决定违背神的规定,偷偷地见一次面。那一年,曼珠沙华红艳艳的花被惹眼的绿色衬托着,开得格外妖艳美丽。”
她的眼神迷离,嘴角沁着一朵幸福的笑靥。
“可是这件事被神察觉了,神怪罪了下来。我和沙华被打入轮回,并被惩罚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间受到磨难。从那以后,我和沙华每一次轮回转世时,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的香味,就能想起前世的自己,然后发誓不再分开,却又会再次跌入命定的轮回。
我的上一世轮回出了错,在寿元未尽时命数已尽,我的魂魄提前回归到地府,在满地火红曼珠沙华铺就的黄泉路中,我迷失了自己。然后,我想起了我的沙华,想起了我与他的生生世世,我不能忍受,我的沙华和我一起生生世世受尽煎熬。那一天,我站在忘川河边,回忆了我们和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带着对幸福的憧憬,投入了忘川之中!
后来,你出现了。你用怜悯而又有几分敬佩的目光凝视着我,对我说:我的灵魂气息已经完全被忘川之水所掩盖。如果我想与沙华有相见相守之日,可以暂时寄居于你的身体,待养全魂魄之时,或可去见沙华。
我当时被忘川水所噬,只剩一缕残魂,便在你的身体里沉睡,不知过了多久才醒来。那一次醒来,我发现借由你的灵力,我在沉睡中已经温养出了本体,借由本体,我能够保持片刻的清醒,从此,我们渐渐相熟。”
“这么说,真是我救了你。”“那么,当时的我又是谁呢?从忘川水之中挽回一缕魂魄,听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黛黛若有所思。
“这个我也不清楚。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的身世。在我短暂的清醒时光中,你总是一个人居住在沃焦石旁,黄泉黑路上的树屋里。那是一棵长满铜镜、铃铛和角的树,据说,叫做萨满树。每当铃铛作响,便会有无数无处可归的游魂飘来……树屋里是阴司里唯一能够见到月光的地方,你总是一个人静静的躺在树床上,一整天,一整天的,睁着眼睛看月光。
鬼后是树屋里唯一来访过的人。那时候,正发生着一件大事:鬼界有人反叛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鬼王大人没有动用鬼王令。鬼后匆匆赶来,甚至没有带侍婢。她很焦急的叫你的名字,你却悄悄的隐藏在萨满树的枯枝中不肯出来。鬼后很快的走了,你望着她的背影,神色里又是歉意又是悲伤。
不久之后,你在奈何桥边被袭击,遭受重创,灵识涣散。我的元神还十分虚弱,为避免消散,只好用仅有的一点法力强行休眠。直到中秋月圆之时,强大的月之灵气使我从休眠中苏醒,你才感应到我的存在。”
曼珠的脸色似乎更青白了一分,她有些疲惫的道:“对不起,我必须沉睡了……当你的灵力足够强大时,我会再次醒来~”
灵识悄无声息的收回,黛黛有些沉默的咀嚼着曼珠话中的有用信息。鬼界,反叛,鬼后,重创?难不成自己是鬼王的小三儿?鬼后趁乱收拾自己?
黛黛有些惊悚的想。随即暗骂了一声自己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