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心里一阵兴奋,莫非今日来这祖峰山,还可以无心插柳地捉一两只冰蛤回去?随即想起元虚师叔的话来,冰蛤只有在天气最炎热的八月中旬的几天才会现身,但是现在才是七月底,莫非今日天气炎热,冰蛤提早出现不成?
四下搜寻,却没有丝毫异常。林炎站定,凝神思索,刚才自己站在下风向,而那声微弱的蛙鸣似乎是被山风吹来,那么说冰蛤一定在上风处。
俗话说,风从地起。意思就是说如果有风,那定然是从平地刮起,并非在房顶树梢形成。但是在雪山上,风却是自山顶向下刮的,盖因山顶冰寒,冷气自然下沉,形成了风。所以离这山脉十数里远就是酷热的沙漠,但是山脚处却是凉风习习,舒适异常,就是由于山顶有冷风吹下的原因。
林炎辨明了方向,足尖点地,朝这被冰雪覆盖的巨大山顶跃去,同时神识外展,查探四下有无异常。林炎的修为达到元婴期,能够将神识外展,但却不能及远,因为他只是元婴期的下层。如果是峨眉派掌门元清真人的话,神识外展,方圆数百丈无不了然于心,当年元清真人在黑石谷诛除阳魔公孙述予,站在那险些将峨眉派众人一网打尽的乱石阵中,她就通过神识探出了地下灵脉的所在。
此雪山峰顶如锥,林炎上攀了数十丈,一无所见。于是向左右两侧探去,在绕过了小半圈后,终于有所发现,让林炎惊的险些喊出声来。
十余丈外,一只高可近丈的雪白巨兽站在冰雪之中,正在用巨大尖利的前爪刨开冰雪。这雪山之巅表层冰雪之下,坚冰恐怕千万年不融,但是这雪白野兽的利爪却能轻易刨开。野兽不时低头嗅探,似乎在寻找冰层之下的什么东西。
林炎心中怦怦狂跳,完全失去了元婴期修真者的镇定,躲在一条冰雪融成的冰舌之后窥探。
眼前这巨兽高大异常,全身覆盖寸许长的雪白兽毛,四足着地,足分三趾,趾尖锐利如刃,所以在冰山上如履平地。巨兽头似鹿,但下颌遍生长须,眼大如铜铃,头上生有两只巨大无匹的长角,长达半丈,相比之下,兽尾却短小的很,只有尺余。
林炎之所以心跳,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心中实在是惊异到了极点。这种巨兽虽然天下可能极少得见,但却是人尽皆知。因为几乎每家百姓都有其图像,那就是《白泽图》,这巨兽,就是上古仙兽白泽。
相传这白泽是昆仑山上的著名仙兽,能说人语,通万物之情,是可以使人逢凶化吉的祥瑞之兽。据说上古时期黄帝巡狩,曾在东海之滨得仙兽白泽。白泽博学多闻,能通天下万事万物,尤其是对各种采集天下灵气、集日月精华而生的精怪异兽,它都知晓其名字、形貌以及驱逐捉取的方法。传言黄帝曾以天下神鬼之事问于白泽,白泽言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一千五百二十二种,并以图写之。黄帝将图文传示天下,并作祝邪之文以祝之。
于是这白泽就成了驱鬼逐妖的瑞兽,它写下的一千五百二十二种精怪图文,后人称《白泽精怪图》,几乎家家皆备。林炎虽然家贫,但是家中也曾有一本,只不过书中的精怪远没有那么多种。但是这白泽的图案,却是贴在了家门上,所以林炎记忆深刻。
眼前这仙兽白泽以利爪刨冰,刷刷有声,又不时低头嗅探,似乎有所发现。林炎大气不敢出一口,凝神注目。又刨了数下,白泽以利爪抓出一团雪白的物事,摔在冰雪之上。那团物事被坚冰包裹,掉在冰面上一动不动,林炎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白泽站立不动,铜铃般的巨目盯着身前小半个西瓜大小的一团坚冰。阳光照射下,坚冰似也慢慢消融,白泽前爪一拍,冰块粉碎,里面突然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跳了出来。
虽然是冰天雪地,那跳出来的东西也是全身晶莹剔透,但是林炎也看的清清楚楚。拳头大小的东西状如蛤蟆,四足触地即弹起,阔嘴中还叫出一声“呱”,似乎正是元虚师叔提到过的冰蛤!
冰蛤似是全身僵直,自碎冰之中奋力跳出后,便再无力气,瘫在冰面上动弹不得。在旁静立的仙兽白泽上前,大口张开,将这可怜的冰蛤一口吞下,似乎都没有咀嚼一下,就吞进了肚中。
林炎虽然见到了冰蛤,但是却不敢有所动作。虽然这白泽是瑞兽,也没有听说过它吞食人类,但看它那高大凶悍的模样,又是上古仙兽,不知道道行如何,林炎可不想招惹到它。
白泽吞了冰蛤之后,抖了抖身上的白毛,呼了一口气,似乎甚是舒服。林炎以为它就要离开的时候,却见这白泽大口张合,居然吐出人语道:“那边的小子,你是否也想要这只冰蛤?”
林炎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传言果然不假,这白泽能通人言!而且它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在旁边窥探,不知道要如何对自己。
林炎无奈站了起来,拱手深深一躬道:“在下林炎,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前辈,还请见谅。”他以前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白泽,又不知道如何称呼,琢磨半天,才以“前辈”称之。
白泽似铜铃般的巨目之中射出奇光,盯了林炎片刻。林炎只觉得全身似乎被一种古怪莫名的力量探查,从头到心无一遗漏,即使是元清师伯注视自己的时候,也远没有现在这种感觉,惊异之下,林炎凝立当地不敢稍动。
白泽面无表情,实际上即使它脸上有所动作,林炎也不清楚那是什么表情,林炎甚至都不清楚哪里才是这仙兽白泽的“脸”。奇光消失,白泽大口张合,又道:“你这小子倒是有趣,年纪虽轻,修为却是不浅,而且天赋阴阳眼和烈阳之力。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炎不知道说什么好,仍然是躬身肃立。白泽道:“本仙兽已经有四百一十年没有和人说过话了,你这小子似是和本仙兽有些缘法。”林炎张口结舌,仍然是说不出话来。
白泽“哈哈”一笑,但是与鹿相似的长脸却是没有任何动作,让人感觉怪异之极。又道:“你这小子似乎有些害怕?虽然天赋修为超过上次遇到的那个人,你的胆色却差多了。放心好了,你虽然是天赋异禀,但是本体仍然是人界一份子,远不如这天山冰蛤更鲜嫩可口。六界之中,人界最为愚昧不洁。吃了你,恐怕本仙兽要难过数月之久。”
林炎终于能说出话来,拱手问道:“前辈以这天山冰蛤为食?”
白泽摇头道:“冰蛤虽然美味可口,但是稀少难寻,体型又小,难以果腹,只是本仙兽偶尔寻觅的小点心而已。”
林炎看了一眼这白泽的庞大身躯,暗自点头,还未开口,白泽又道:“你想问本仙兽平日以何为食吧?嘿嘿,本仙兽虽然偶尔走遍五湖四海三山六洞天地两界,寻些凤凰蛋、血龙筋、灵龟卵、鲲鹏翅,但那都是零食点心,本仙兽最主要的食物就是那些以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修炼成形的精怪,最多的就是你们人类的游魂修成的魑魅。”
林炎吓了一跳,“魑魅?”
白泽点头道:“六界之中你们人族灵性最弱,又愚昧不明,更兼肮脏不洁。只有人族死去后的魂魄才算是洁净通透,只是灵力太弱,难以饱腹,而且多数魂魄都是有鬼卒押送去鬼界,抢起来需大费周章,殊不划算。不过有些魂魄或是生前修为高深,或死后有所际遇,或偶得法宝,灵力大增,反抗鬼卒之后逃走成为游魂,再修业多年之后成为魑魅。届时灵力既强,又本体通透洁净,甚为可口,本仙兽就是以它们为食的,明白了吗?”
林炎茫然点头道:“那就是说我死以后,才有可能被你吞食?”
白泽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还算聪明,不过那也只是可能。如果你死以后被鬼卒押去鬼界,或者生前就飞升仙界,又或者你死后的游魂灵力强过本仙兽,那自然不会成为本仙兽的口中之食!”
林炎点头道:“总之,我是不会甘心被你吞掉的。”
白泽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
林炎又问道:“人界有多少你的同类呢?”不知不觉中,林炎对这白泽的称呼从“前辈”变成了“你”,或许是听到这白泽吞食游魂,已经将自己放到了和它“对立”的一面吧。白泽似有所觉,却好像并不在意。
白泽答道:“那却不知,本仙兽平时自然是在仙界了,只有腹中饥饿之时,才下界寻觅食物。”
林炎又奇道:“你既然是仙界中的仙兽,为何也会饥饿?莫非仙人们也要和你一样?”
白泽笑道:“仙人自可以吸取日月精华,天地精气为食,但是仙兽于仙人不同,仙兽虽也可以吸风饮露,汲取日月天地之精,但是偶尔还是会感觉饥饿的,所以就下界寻食了!而且,有这么多可口美味,不吃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哈哈。”
林炎又道:“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说你也以血龙筋为食物,那血龙是从哪里寻得?你吞了那血龙筋,它不就死掉了吗?”
白泽似乎有些得意,笑道:“仙界中仙兽虽多,但是知道血龙所在并且能捉到的却并不多,本仙兽就是其中之一。看在你于本仙兽有缘,就破例告诉你血龙所在。”
说了一半,这白泽居然流出了一些口水,呵呵笑道:“血龙筋美味之极,本仙兽都被你勾出口水来。血龙虽然遨游天地之间,遁地游水无所不能,但是它们最喜欢吃石湖中的横公鱼。如果在石湖守候,不出十年,必定有血龙入湖寻鱼,到时候就可以捉了它剥皮抽筋了。”
白泽瞥了林炎一眼道:“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想去捉血龙那就是白白送死。”
林炎刚要开口说话,白泽急道:“本仙兽现在就要去石湖守候,不与你这小子多说了。”
刚说完,不见这上古仙兽有任何动作,就突然消失在原地。林炎大吃一惊,这白泽凭空消失,如果不是动作太快,那就是有古怪的法术。而且这上古仙兽的修为之高,恐怕是自己难以想象的。
林炎苦笑了一下,喃喃道:“元虚师叔,我还问出石湖在哪里,帮你去取一块灵骨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