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真人看林炎比划完,转头向玉虚子淡然道:“玉虚子师叔,依你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为好?”玉虚子神色冷然,开口道:“贫道只是来讨个说法,毕竟你峨眉派弟子安然无恙,而贫道的一位爱徒却筋脉尽断,成了残废。至于如何处理,你峨眉派自行商量吧。”完全是以长辈对后辈的态度说话,听的峨眉派众弟子个个心头火起。
元静师太修为虽高,但是脾气不减,手中拂尘一挥,开口道:“照此情形来看,先不说双方交手的缘由,由你玉虚谷弟子首先动手确实不争之事实,再者,玉虚谷弟子似乎并未对林炎手下留情。”
玉虚子淡然瞄了元静师太一眼,并未开口,但是神色更是冷肃。台阶下赵贤英怒喝道:“这小子论起辈分应是师侄,居然敢对师叔动手,而且心狠手辣,摆明了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应从重处置!”
峨眉派弟子中以元清真人大弟子齐勉之为长,但是此时他双手环胸,静立在旁,虽然面色不愉,但是不知何故,并未开口说话。反而是一向沉稳恭谨的七弟子空晔道人站出一步,淡然道:“既然有如此说法,那贵派弟子作为长辈,也不应对晚辈下重手吧?”
玉虚谷四位弟子不由对空晔道人怒目而视。元清真人淡淡道:“空晔不可无礼,退下。”接着对赵贤英道:“以赵师弟的意见,应当对林炎如何处置?”
赵贤英先看了自己师傅玉虚子一眼,见他并无表示,于是咬牙切齿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公地道。我师弟屠少英筋脉寸断,恐怕要终身残疾,那你峨眉派林炎下手行凶,自然也应当有如此下场,才算公道!”
此言一出,台阶上三位峨眉派长辈面色一变,峨眉派弟子纷纷怒喝,齐勉之也开口道:“赵前辈不嫌做的太过分了点?”凤瑶更是柳眉倒竖,怒形于色。林炎虽然也是大为震惊,但并未开口,而是静待掌门元清真人和师傅处置。
眼见弟子情绪有些失控,元清真人低宣法号:“无量天尊!”声音虽然不大,但暗含内劲,如晨钟暮鼓,震慑心神,峨眉派几位弟子顿时平静下来。玉虚谷四位弟子齐觉耳边一震,似乎是有人在自己耳边大喊一般,赵贤英修为最浅,甚至有些气血翻腾,不由心下大惊,连忙运功压制。
他在玉虚谷门下多年,修为虽不高,但是师傅玉虚子的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却学了个十成十,师弟屠少英被小他们一半年纪的林炎震的筋脉寸断,却丝毫不知道收敛悔改,仍然固执地认为是林炎暗中搞鬼。此刻被元清真人用口宣法号来震慑了一下,才认识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己的结丹期修为在这大殿中恐怕算不上高深,所以不仅收敛了一下嚣张气焰,说话也略为谨慎了起来,轻易不肯再开口。
玉虚子修为早已经超越了元婴期,对元清真人这一句法号自然是夷然无惧。见状不悦道:“元清真人好精深的修为,今日莫非想恃你峨眉派高人众多,就包庇凶手,将此事大事化小,欺我玉虚谷无人耶?”
元清真人淡然道:“玉虚子师叔言重了,方才众人情绪稍有失控,所以贫道才出言点醒他们。林炎出手伤人,自然还是要有所惩戒的。”峨眉派众弟子一听此言,都是心头一震。
但元清真人又道:“不过林炎虽然出手太重,但他也是被逼无奈,而且他全无经验更不懂什么招式,身处险境,使出全身功力也是情有可原。赵师兄刚才的说法,我峨眉派却是万难接受。”语气断然,斩钉截铁。峨眉派众弟子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林炎应无大碍。
玉虚子白眉一耸,冷哼一声道:“元清真人如此说法,实是让人心寒。我玉虚谷弟子还重伤在床,筋脉寸断,而你元清真人却如此包庇门人,令峨眉派与玉虚谷两大修真门派顿生嫌隙,我看下月初三在昆仑派召开的正道修真大会,我玉虚谷不去也罢!”
元清真人不由面色一变,这玉虚子果然是心胸狭窄,竟然以拒绝参加修真大会为要挟,迫自己处置林炎。如果断然拒绝,那损害两派交情,破坏正道修真大会的恶名就会落在峨眉派头上。
峨眉派众弟子心中大为不齿,元虚道人门下弟子沐灵薇出言道:“玉虚谷不参加修真大会也罢,免得像上次大会那样,承担了诛除阴魔的任务,却落得个损兵折将,颜面大失。”
玉虚子双目神光爆闪,盯了沐灵薇一眼,玉虚谷弟子也怒不可遏。元虚道人道:“灵薇,不可对客人无礼。”却并没有对出言不逊的沐灵薇处罚,而且元虚道人语气并不严厉,更让玉虚子怒火上涌,暗道这峨眉派包庇门人远比自己为甚。
元清真人暗忖今日之事,如不对林炎有所处罚,恐怕难以收场,而且这玉虚子以不参加修真大会为要挟,也确让自己为难。想道这里,她转身对元静师太道:“师妹,林炎是你的弟子,本掌门想听听你的意见。”
元静师太肃容道:“林炎虽然是被迫出手,但是毕竟伤人过重,致人残废。我看,林炎不宜继续在我峨眉派修行,让他下山去吧。”
峨眉派众弟子包括林炎在内都是大惊,这就是要将林炎逐出师门,处罚不可谓不重。凤瑶跪倒在地,恳求道:“师傅,林炎虽然出手伤人,但是念在他年纪尚小,经验全无,而且又是被迫出手自保,不要逐他下山。他还不到十七岁,出了峨眉派,难免遭人欺侮迫害,请师傅三思。”
元清真人也是有些诧异,她的本意是让元静师太提出一个建议,譬如让林炎面壁几年,不可下山,自己顺势堵住玉虚子的口也就是了,也没有想到元静师太如此绝情,要将林炎驱逐出峨眉派。
如果在此事之前倒还罢了,但是林炎现在得罪了玉虚谷,如果没有了峨眉派的庇护,那向来包庇纵容门人的玉虚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尽管玉虚子自恃身份,应不会亲手对付林炎,但是他的弟子们却不会有此顾虑。林炎下山后,如果被玉虚谷弟子偷袭,落个屠少英那样的下场恐怕还是轻的,以玉虚谷门人睚眦必报的个性来看,他恐怕还会有性命之虞。
既然是林炎的师傅元静师太开口,峨眉派其他弟子不敢出言劝阻。元虚道人开口道:“元静师姐,将林炎逐出峨眉,恐怕处罚太过,有些不妥。”
元清真人的二弟子空慧也稽首道:“请掌门三思,林炎年纪尚小,更无江湖经验,此时下山,恐怕是危机四伏。”
元静师太并不理会众人所言,依然是肃容望着元清真人,显然是坚持己见。
凤瑶再次叩首道:“师傅,林炎是个孤儿,本来可以做个樵夫,虽然困顿,但也可安然度日;弟子见他天资不凡,才带他上山,求师傅传授道术。但是现在如果驱逐林炎下山,他恐怕是危难重重,动辄有性命之虞,师傅于心何忍?如果师傅一定要驱逐林炎,那凤瑶恳请师傅准许凤瑶一同下山数年,以保林炎性命。”
元静师太大怒,喝道:“凤瑶,你向来沉稳镇定,颇识大体,为何今日如此有失常态。当年林炎拜师之时,为师曾有言在先,如果林炎出现违反门规的事情,必然从重责罚,你难道忘记了吗?今日林炎将正道修真大派玉虚谷弟子重伤致残,而且对方还是他师叔辈,如此大错,不啻欺师灭祖。为师将其逐出门墙,莫非你认为为师做的错了?”
凤瑶美眸泪光莹莹,垂首道:“弟子不敢。”
元静师太断然道:“那你立刻给为师去后山面壁一年,以思今日之过!”
林炎慌忙下跪道:“此事都是弟子的错,弟子愿一力承担,师姐她只是一时情急,并无意顶撞师傅,还请师傅莫要惩罚师姐了。”
元静师太冷然道:“你的过错,还待处置,有何资格为你师姐求情。凤瑶,你还不退下!”声色俱厉,让峨眉派其余弟子为之动容,俱不敢开口求情。
凤瑶盈盈起身,螓首低垂,转身而行,林炎跪在后面,抬头望向凤瑶。只见凤瑶玉容苍白,美眸中泪影朦胧,轻轻对他摇了摇头。林炎目露感激之色,冲凤瑶微一点头。两人均未说话,却是心意相通。凤瑶终于走过了跪倒在地的林炎,朝殿门而去。想到今日一别之后,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林炎一面,凤瑶不由黯然神伤,美眸泪光闪闪,终于忍不住垂首,两滴清泪顺着雪白脸颊滑落,这已经是她这两日之中第二次伤心落泪。
元清真人暗叹一声,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本掌门就宣布林炎再非我峨眉派弟子。林炎,你回去收拾一下,即刻下山吧。”
林炎也是面色苍白,答了一声:“是”,并未多说一句,起身朝殿外走去。峨眉派其他弟子包括元虚道人在内,都不禁心中暗叹。
元清真人转身对玉虚子道:“如此处置,玉虚子前辈可否满意?”她对玉虚子的称呼已经从“师叔”变成了“前辈”,显然心中对玉虚子不满。而一派掌门的元清真人如此说话,也表峨眉派与玉虚谷再没有什么瓜葛,不再以晚辈自居。
玉虚子冷哼一声,并未说话,宽袍一挥,人已经出了殿门,随后腾空而起。玉虚谷的四名弟子见师傅已经离去,也步出万寿殿门,腾空而去。
元清真人道:“此事已了,你们都下去吧。”峨眉众弟子忙躬身应是,鱼贯而出。
元静师太道:“掌门师姐,我如此做法,也是为了峨眉颜面,请师姐勿怪。”
元清真人淡然道:“师妹想说的,是林炎身具魔性,恐怕他以后会入魔道,令我峨眉派蒙羞?”
元静师太肃然点头。
元虚真人喟然一叹,并未多言,身形一动,人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