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林，叫二狗。
我听捡我的老头子说，他捡我的时候是在村头，两条野狗正围着我打转，好像在想着该怎么下嘴。
老头子在付出了大腿上一块肉的代价后把我捡了回来，然后随口就给我起了一个叫二狗的名字。
然后在二狗后边加一个“子”字，就成了我的小名，二狗子。
至于姓，就随了这老头子。
从那之后我就住在一个四周全是山的大山沟里。一百多里外西安，古时称长安，那可是十三朝古都，在里边享福的皇帝多了去了。可是死了的，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几个皇帝埋的地方。
我住的山沟子里西安有点远，我就是听老头子说过西安也没有去过。就是出了这大山沟里，北上最近的潼关县，我也没有去过几次。
小山沟在秦岭的深山里，在山之间有溪流穿山而过，山下一块平整的地方就成了一些人居住在这山村里。这里夏季潮湿清凉，不过到了冬天大风吹起，山沟沟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得人痛。
像我们这种地方，一般要是有谁家死人，就在山上挑一个面水背山的地方下葬就是了。所以久而久之，山上有一片地方就是成了坟地。久而久之，那里变得阴森寒冷，连鸟兽都不去了。除了祭拜先人，那片地方都没有人上去了。
对这种住在山沟子里的人来说，叫这种名字并不稀奇。什么大牛，二蛋的很多。
我也就没啥觉得稀奇的。
在我小时候，有人叫我小祸害，我都以为是夸我，还傻傻的笑着。
那时候我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叫我。说实话，我对祸害这个词没印象。反正在我印像里，我就是跟着老头子学的。
老头子听说以前是个学生，可是后来不知道得罪了谁就跑了这大山沟里。
那时这里真就是一穷二白，十里八村的常年吃不上一顿饱饭，更别说有识字的了。所以老头子一来，立刻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那时是人死为大。再吃不上饭，要是有家中长者去逝，总是要割上一些肉祭祀一下的。
或者谁家有喜事，再苦也要做上一顿肉。
在老头子来之前，这村里没有一个识字的，挑个喜时或者挑个下葬的日子都要跑去几十里远的乡里。老头子来了之后，这大山沟子里多了一个识字的。家家的大事小情，都找老头子来问问。每次来问都要带上一些东西。
听说后来老头子在山沟子里熟悉了，这回不用来问了，他要是家里缺什么了，就主动去要。
一回两回，倒是没有人多说。毕竟以后还要求人办事。可是谁家刚割点肉，老头子就要去一半。谁家新买的粮食，又少了一半。
时间长了，谁家也不乐意了。可是偏偏这十里八村就这一个识字的，也就忍了。
这一忍就是几十年，直到改革开放到来，这村村都有人来普及教育，说是免费教育。
像他们这些地方，谁是读书的料啊。何况在以前读书的那都是秀才啊，举人之类的，像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天天围着林子打围的，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脑袋。
可是村里来人天天说，然后几十户人家凑到一起，一下子说起了识字的问题。
有人拍着桌子气急败话地道：“天杀的老货昨天又拿了俺家一斤肉，那可是俺给婆娘下奶水的啊！要是俺家二蛋识字，用得着受这货的气？”
有人这一说不要紧，结果一村子都开始纷纷声讨老头子。最后一致同意让家里的娃上学识字。
反正就是挑个黄历，看个出行，识字谁不会啊。
可是不到一年，他们就发现问题了。
以前老头子选日子出行，那都是顺顺利利的。下葬的，哪个不是家里平平静静，日子也越过越好的。
可是村里几个娃娃选个日子出行，那不是出门摔断腿的，要不就是下葬时不是下雨就是遇野兽的。最坏的就是村头马大脑袋刚下葬的爷爷，结果媳妇就差点流产了。这媳妇还没好，自己的爹出门就又被野狼给追的在树上躲了一晚上，差点老命都扔山里了。
马大脑袋虽然是老实人，没什么脑袋，可是也觉察到问题了。
他心痛的割上了两斤猪肉，带上两瓶好酒亲自送给了老头子，请老头子给选个日子重葬。
老头子倒是不客气，有酒有肉的这就干活。
马大脑袋也不敢怠慢，立刻就起棺重葬。说来也是怪事，从起棺重葬之后，马大脑袋的媳妇好了，没过多久就给马大脑袋一下子生了俩大胖小子。
这下全村人都知道老头子有能耐了，谁家再有啥事都还是找老头子。
老头子也是不客气，该拿拿，谁办办。
谁有好东西都是老头子分一半，这就成了村里一霸。
等我被捡回来之后，老头子再去拿谁东西，那就是抱着我去的。那时我还刚出生，饿了就叫。
老头子就直接把我塞给村里哪个刚生完娃的小媳妇一起奶了。
不过幸好老头子不是小气的人，给人家小媳妇不时拿点肉，送点粮食的。
这样一来，人家小媳妇也就是尽心奶我，我从来没饿过。
等渐渐大了，老头子就开始领着我去这家拿，然后那家搬的。
后来演变成，谁家一有香味，我自个儿就跑去吃了。
有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加上我正长个子，吃的也多。可是村里的人，谁不是碍于老头子的面子，不敢多说。
于是从四岁起，我就成了村里的小祸害了。
那时候老头子要是出门，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家，然后自己出去。这老头子就走就是一天，然后我就在家饿一天，等他回来总是带回来一堆肉啊，白面馒头一类的好吃的，我这也就练成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本事。有时候一天不吃都不饿。
山里的孩子懂事早，老头子走之后，我没事就一个小屁孩子在村里晃着，和村里的一堆娃一起玩。
有时我好奇，还就往山里走。
有一回我走到一堆满是大鼓包的地方，看到一个小孩子坐在上边冲着我招手，笑着道：“和我玩儿吧，我们一起玩儿吧？”
大夏天的，有阳光照射在身上，我还是觉得很冷。
那是我也是小，连话也说不太清楚，可是玩儿还是懂的。从那之后，他就成了我的玩儿伴，只是我和这个朋友碰触的时候，总是感觉他身上冷的吓人。
那时老头子出门还是不带我，村里的孩子去上学了，我就一个人跑去找小男孩玩儿。这样我就被野生放养了一年多。
从捉迷藏到追兔子，再到在这一个个土包里捉迷藏，我们两个成了最好的朋友。
在我五岁时候，小男孩告诉我，他要走了，等以后回来和我玩儿。
小男孩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我还是天天去那里等那个小男孩，每次总是一等一上午。那之后等我六岁的时候，老头子已经带我十里八村的跑了。
谁家选个风水地，要不就是红白事选个日子时辰啥的，都是我一起去的。
我的日子过的也算逍遥。
可是等到七八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上边工作人员，挨家做工作，让送娃去上学。
那时这上学也是有名额的，县里派镇里，镇里派乡里，乡里派村里。
这去的人少了，没法交差。所以这就是工作人员挨户去做工作。
老头子死活不同意，大手一挥就说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老脸都是痛红的挥着扫把就把人赶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头子生气，等人走了之后老头子告诉我，以后遇到当官的，千万不能理。那些是吃人不吐骨头，碴子都不给你留的。
在我心中老头子说的就是真理，我只管点头记在心理就行了。
老头子开始教我识字，有什么事次次都带着我。这时的村里也通了路，虽然是条土路，可是各家各户都能出山，这日子就更开始好过了。
我跟着老头子这家吃完那家混的，十岁的时候已经比别人家十一二岁的孩子壮实了。
俗话说时运不济遭人挤！
村里突然分来了一个新村官，这新村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是破四旧。像老头子这种搞迷信的自然就是第一个。
村官三十来岁，比老头子小至少五十岁，把全村人都叫到村部里，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老头子就骂，还告诉所有人以后谁家再请老头子办事，那就是违反规定要受处罚。
那时我还小，哪见过这么凶的人。就是老头子凶我，就是吓吓我，然后就算了。可是这人骂人不算，还动手打老头子。
在这时我心里更加确信老头子说的话了，这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老头子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点着头听着村官骂。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后，老头子这才带着我走出了村部。
老头子一出村部就问我，二狗子，你想不想收拾那狗官？
那时我还小，可也知识老头子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老头子一说，我立刻就点头同意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老头子露出的笑有让我浑身发毛的感觉。
老头子当天下午带着两瓶酒，还有二斤肉就去了村部。
在快晚上的时候老头子两眼通红的回来了，然后拉上我说，走，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本事。
当天晚上，老头子带着我就离了村子，然后往着镇里的方向走，在靠近一个村子的山里找到了一座坟头。
老头子倒是不客气，直接在坟头上刺进了一根铁棍，然后将一笔朱砂划在了坟头的石碑。
咔嚓一声，石碑在朱砂划过的地方，像是被铁锤敲击一样断裂了。
老头子带着我就走。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问老头子这是干啥？
老头子告诉我，等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天刚亮，村里就开进一辆警车来，直接在村部里把那新村官一铐，然后就往警车里塞。
过了两天，才从乡里传来消息。
前天晚上新上任的村官在乡里请客吃饭，谁知道这村官吃着吃着突然间莫名发火，把同桌的乡长脑袋给开了瓢。
这乡长虽然没死，可是也是憋屈啊，他一个乡长让村长给打了，这要是不找回点面子，以后还怎么见人。这乡长也是有人的，直接就派人把村官给拿了。这乡长抓了村官还是越想越气，要把这村官的一点破事全挖出来。
村官家里也是有点本事的，准备花了大价钱把村官捞出来。
可是家人里有人感觉不对劲，以前家里都是顺风顺水的，从来没有出过事。
这出事之后立刻就联想到的祖坟。一家人到祖坟前一看，脸都绿了。碑断不说，坟头铁棍还在闪光呢。
众人一想，都觉得这事麻烦大了。
后来听说这村官家找了个会看风水的先生，人家只是看了一眼就问，你们家是想保家，还是想保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