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吐蕃叛军八万人马陷于我军重围,军心涣散,节节败退。众人遇到的便是回朝报捷的骑兵了。他们挟胜利之喜,绝尘而去。
众人大多称赞唐军神勇,将领哥舒翰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称其是不败之将。言谈之间,对此人颇为仰慕。
哪曾想,忽听一人道:“哥舒翰不过是领兵之将,有何面目居功?大家只听说吐蕃八万人马败退,可曾见过战场上我军留下的头颅吗?”
众人一愣,都道是哪个这般口出狂言?
那人背负大包,鼓鼓的,不知装的是什么。身材魁梧,面目沉重,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气度,绝不是寻常百姓白面书生之流。
倒是他的同伴,扫了众人一眼,拱手赔礼道:“我这位朋友家里刚有人离世,不会说话,请不要责怪。众位……”他说着忽然眸光一闪,道:“可是冷家弟妹吗?”
钟希同挤在人堆里正看热闹,本来就听着声音觉得耳熟,此刻听此一问,便不疑道:“可是顾一郎吗?请过来说话,我们都在这里。”
此人正是顾明风,听钟希同如此说,便拉了同伴绕过人群到冷易寒这边来。
一见李太白、洛东城等人,不由得大笑起来。道:“相请不如偶遇,太白兄,洛老弟,咱们又见面了。”
那二人也是感慨缘分奇妙。三人都是游山玩水、四处逍遥的性子,曾相见恨晚,离别盼重逢,几次相约都不得空,如今竟在这山中遇到了。
三郎难得见一郎一面,也不似平日那样冷淡,与众人同饮了几杯。还介绍了仉邪,三人几辈渊源,不得不多饮了几杯。
酒过三巡,众人都开始好奇顾明风那个始终枯坐同伴了。
钟希同悄声道:“你那个朋友怎么不说话?”
顾明风看了看周围,天色渐晚,除了他们这伙吃酒摆席人的外,都散了个干净。他审视了一番席间的人,对那同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也喝几碗酒吧。”
那人摇头。
李太白瞧了半晌,道:“此间上是天,下为地,中间人是何等自在。这位仁兄,何不放下‘包袱’,痛饮一场?”
那人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道:“包袱太重,不能放。”
穆子舒道:“你怎知包袱不想离你而去?始终在背上负一个包袱,便能成大事了吗?”
“嘶——”那人吸了一口凉气,道:“今日席上果真不是‘外人’。”说完这话便看向顾明风。
顾明风‘嘿’了一声,苦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不是一直都瞧见的吗?”
钟希同看着众人一出一出的,忽然醒悟道:“刚刚我还什么都不懂呢,现在我忽然都懂了。”
冷易寒轻笑一声,眼里都是宠溺,面上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你又懂什么了?说来听听。”
钟希同掰了掰手指,认真细数道:“一,这桌上有两个比我聪明的人……”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曾一天道:“确定是两个吗?我瞧着怎么都比你聪明呢?哈哈……呵呵。”
他还没笑完,就触到冷易寒冰冷的眼神,立刻噤声了。
钟希同不理,继续道:“二,这桌上有两个从战场回来的人。”
顾明风点头,“还有呢?”
钟希同吞咽了一下,怯懦道:“应该……还有从战场上回来的魂。”
那同伴浑身一震,声音略有些不稳道:“这就奇了。我自入席,一言未发,你们从何得知?”
钟希同道:“我只知顾一郎刚从战场上回来。”
穆子舒道:“我只知你的包袱里不是寻常物。”
李太白笑了笑,道:“那……我只知天下敢当众批判哥舒将军的,只有将军自己了。”
此言一出,众人好生惊诧。钟、穆二人虽有怀疑,但也自以为是哥舒翰手下将领,哪里想到眼前这位竟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哥舒翰呢?
哥舒翰大笑了两声,拱手道:“在下哥舒翰,得见各位,荣幸之至。”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只好端起酒杯来敬一敬眼见的英雄。
哥舒翰端起酒樽,感慨道:“我有半年未饮酒了。上次还是在出征之时,与将士们共饮的出征酒。我夸下海口说不破吐蕃不饮酒,如今仗打完了,可以饮酒了。只是……当时与我共举杯的将士,有些已经命丧沙场了。”
他将满樽酒水倾洒而出,道:“我先敬同我出生入死的将士一杯。”
众人叹了一声,一同敬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