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了一个月之前。
墨明是个自助游爱好者,每逢放假以后他就背起行囊,骑上自行车外出溜达,险远之地与风餐露宿的生活是墨明喜欢的,与大自然接触可以恬淡心情,释放人生。
教师的工资不高但有个最大的好处——每年有寒暑假。
从前经常在假期到来的第一天就拎起行囊,随意买上一张票,跳上火车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转,直到假期结束,钱包精光才回来。对此墨母颇有意见,因为墨明的年纪不小了,应该把钱留在娶媳妇上。
墨明听母亲的话也不反驳,但依然我行我素。后来他花了一个月的工资购买了一款名牌山地赛车,就旅行兼锻炼二者合一了。为了这一次的出行,他准备了帐篷、药品、防潮垫等等物品,一个人慢慢的前进,饿了就啃啃干粮,累了就随便的找个什么地方躺下就睡。
墨明的性格内向,不善于和人交流,但在大自然李他就像回到了家一样,觉得很舒适放松,
与大自然交流让他感到了自己喜爱与天地间的融合的写意感。
这次墨明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断魂谷的地方,位于距离城市大约300公里的大山深处,终年云雾缭绕的森林之间。
断魂谷是个神秘奇怪的地方,犹如神农架一样有很多未解之谜,地形复杂,常年云遮雾绕,生长着许多外界看不到的植物,这里人迹罕至,是动物的天堂,到这里手机没有信号,人会失去方向感。飞鸟也会避免这个方向。
墨明到断魂谷没多久就是坎坷的山路不能骑车了,他将自行车找了个农家寄存,向一座山峰攀援,一路观赏风景,快步前行。
关于断魂谷,自古就有许多的传说,没有人知道谷口在哪里,据说偶尔有人找到谷口进去却再也没有能够出来。天长日久各种传说就应运而生了,人们都说那里是魔鬼的巢穴,盘旋着喷火的怪物,专门收割迷路的探险者。
这样的传说不但没有吓退人,反而每年都有大量的探险者到这里。不过传说是传说,近年来也没有听说过断魂谷有什么失踪的时间发生。
走到这里墨明就像回到家了一样,有一种亲切感。
事实上墨明母亲就是这附近的人,小时候墨明跟随外公在这里生活了好多时间。他熟悉这里的坡坡坎坎,山山水水。过世的外公是名好猎手,常常带他在树林里整夜不归,跟着外公墨明学习了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野营的篝火对他有着骨子里的吸引力。
他爱这种生活,他觉得与人打交道太复杂了。
他问过外公:““外公,断魂谷里真的有魔鬼吗?”
外公这样回答他:“你说有就有吧。”
“那外公,你进去过吗?”
“外公没有进去过,不过外公有个采药的朋友曾经进去过。”
“我想去。”
外公赞赏的摸着他的脑袋,“人就是要有勇敢的探险精神。”
许多年过去了,墨明一直记得童年的心愿。
走到这里,他想起了慈祥的外公,心中酸酸甜甜的。
墨明的性格耿直,和山里的生活和外公有很大关系。所以他常常的想,如果城市的生活能够像山里那样简单就好了,城里不,在城里他要遵守许多不是规则的东西,而写到纸上的规则似乎没有人遵守,山里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城里人说什么往往不是什么。
断魂谷的千古之谜吸引着墨明,单纯的生活吸引着墨明。他克服旅途的疲惫,向大山深处进发。山间气候无常,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大雨瓢泼,闪电惊雷接踵而来。墨明生长在山里对这样的天气习惯了,但这样极端的天气他还没有见到。
那天的情况似乎很奇怪。闪电霹雳一个接着一个,天空中似乎有巨大的力量在释放,震动山岳。雨幕连成线遮挡住了视线。
墨明没有停止,外公说过,勇敢者不畏惧任何事物。
他冒雨前进,在一条溪流之旁不小心失足跌落溪流,山里的小溪平时可以涉水而过,但在下雨的时候瞬间就可以形成山洪,夹着上游的树木等杂物。这种情况相当危险。
意外情况并没有让墨明惊慌失措,他小心保护着所有的装备奋力游向岸边,但水流湍急,靠岸谈何容易,他被水冲出了几公里,终于水势平缓下来了,此时墨明几乎精疲力竭了。就在这时一个奇观吸引了墨明,一团奇异的光团飘忽在前面的水面上,若干放射状的闪电不停在击打在光团上,陡然,水中浊浪滔天,墨明被浪头打出很远。
他费力的从水里冒出头,惊讶的发现,天空晴空万里了。
如此变幻的情况就算是生长在这里的墨明也没有见到过。
前面好像人。
墨明发现一个女人在水里浮沉挣扎,面孔一瞬间被水花淹没,墨明自己也快没力气了,但他还是奋力游过去。
不远处就是瀑布,怪石林立,跌下去的后果不堪设想。
墨明过去抓住那人,被带得冲向瀑布,最后,他终于爬上岸了,这时才发现他抓住的是人的头发,不用看,这是个女人,男人不会留那么长的头发的。
墨明的心中升起疑惑,一个孤身一人的女人怎么会突兀的出现在荒郊野外?
他拖着女人爬上岸,把女人放在岸边的青草地上,迷惑就更加的多了。
被他以粗犷的方式救起的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具体的朝代墨明认不出来,他的历史成绩很差,但起码是唐朝以前的。女人的肚皮鼓得老高,像怀了几个月的身孕。漆黑如云的头发把女人的脸遮蔽得严严实实的,墨明看不清她的脸。
孕妇?
墨明有点紧张了,用手轻轻摸摸女人的肚子,一摁。他明白了,女人的肚子是由于喝了一肚子的水的缘故。
墨明懂得救生,清除口鼻杂物、心脏复苏、人工呼吸一系列的措施,他累得汗如雨下。女人还是没有醒,最后他在女人的肚子上一拍,一股水箭从女人的口中喷涌而出,射了墨明一头一脸。
然后女人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吐出口气。
那一瞬间墨明觉得天色为之一亮,似乎在阴暗的天色中突然变得晴空万里。
这是一个好美好美的女人,清澈的眼神超越了世间最纯净的矿泉水,她的美丽几乎是令人怀疑来自不存在的完美人类,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然而她身上的古装却让她显得不伦不类。
终于醒了。
墨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撤离女人的身体。他太累了,就算是体格很好喜欢锻炼的他连续十几分钟的人工呼吸也受不了,为了救活女人,他几乎嘴皮都磨破了。他还从来没有和女人接过吻,但就这一次他觉得肺部空气交换是件相当耗费体能事情。
女人一双澄澈的眼睛盯着他,看着他缓缓撤离,猛地眼神一变。
如果说女人方才的眼神是惶惑,那么此时就是一股寒光。
还来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墨明啪的落到了地上,等他明白他发现自己在距离原来位置几米开外的地方。然后他感到了疼痛。他被女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被打出这么远牙齿还没有掉真是奇迹。
这是墨明见过的最恐怖的力度。
女人腾身站起,怒视墨明。
刹那,墨明感觉到一股爆发的劲力围绕在女人的四周,落叶飞旋,劲风掠动,她漆黑如云的长发随之飞舞。她的整个身体像一柄无坚不摧的刀。
“你这登徒子,受死吧!”
女人一声娇斥。
墨明的脸上很疼,脑袋像被铁锤给砸了一下,登徒子?
这是色狼的另一种称谓,但墨明知道这是历史的冤案,还是宋玉那家伙干的好事,据说楚怀王和宋玉没事瞎扯淡,楚怀王问宋玉:“小宋啊,你是个帅哥,大家都说你很好色,有无数美女自荐枕席,说来给寡人听听?”宋玉问:谁说的?”楚怀王说:“登徒子说过。”宋玉很气愤:“大王,这绝对冤枉,臣的家乡盛产美女,而臣的那个村子更盛产最漂亮的美女,其中最漂亮的那一个每天晚上都偷窥臣,整整三年俺守身如玉,但是登徒子的老婆那么丑,他整整十几年了,还夜夜搂着他的老婆睡觉,你说是我好色还是他好色?”
楚怀王:“唔,你这么说好像挺有道理。”
于是登徒子这个爱老婆的好男人成为史上最知名的色狼。
长这么大除了刚才墨明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为了救女人他确实对女人上下其手,在什么胸部肚皮又捶又打又按,还跟女人的嘴唇进行了长达十几分钟的无间隙运作,产生误会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觉得怪怪的是女人的语气,如果被非礼了,女人应该说你这色狼,或者说,你这不要脸的臭流氓,这些墨明都理解,偏偏女人给他说,你这登徒子。
好古典的桂冠啊。
墨明上下打量,产生了一个猜想,在来的路上曾经看到一群演员在拍古装电影,对了,她是演员。
这么一想墨明释然了。
现在演员是相当吃香的职业,漂亮的女孩都想当演员并为之奉献青春和终身,有些演员为了入戏,会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戏中的那个人,这就是入戏太深。
还有一种可能,女人在拍戏时落水,大脑缺氧之下导致只记得戏中的身份片段了。
对,就是如此。
能够在一瞬间就得出如此的推论,墨明自己也很欣然。
但眼前麻烦了。
女人认为自己是古人,古人可是相当的保守的,在古代,非礼美女的成本太高。
孟姜女因为大腿被万喜良看见了,长城因此倒塌了。
现在,墨明比万喜良事件严重得多。
当然,如果女人出戏的话,那么一切迎刃而解,当今社会女孩子不要说被摸一下抱一抱,就算是脱光光的跑个马拉松都不在话下。
“受死吧,登徒子!”
女人摆了一个POSS。
这个POSS在武侠片中墨明见过很多次,每次女杀手出手之前都这么一下子,侧身而立,英姿飒爽,眼神如霜。
但是这女子的POSS比电影里的专业多了。给人一种力量与柔美结合的美感。就像艺术体操或芭蕾舞。
墨明不打算和女人打架,更不愿意被女人当做流氓打。
他大喝一声:“请等等,你刚才落水了,我只是在救你”
女人POSS未变,凝神道:“登徒子,休要狡辩,纳命来吧!”
墨明怒道:“我真的没做什么,我救了你!你自己看全身,我侵犯过你吗?”
女人低头看看自己,墨明感到她的敌意在软化。接着她抬起一双秋水般的眼:“你如何救的我?”
墨明说:“人工呼吸。”
女人眉宇微挑:“何为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乃……”墨明一愣,受女人的蛊惑他说话也文绉绉的了。
“哦,人工呼吸就是……”
墨明连比带画,他发现女人听得很困难,很困惑。
墨明道:“你明白了吗?”
女人凝重的点点头,进而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突然啪的跪倒,放声大哭。
墨明想扶起她,给她说学习雷锋好榜样,救她是应该的,说声谢谢就可以了,没必要太隆重了。结果被吓了一大跳。
“师傅在上,徒儿不孝,被这个男人侮辱,无颜苟活于世!”
女人悲怆朝天大叫一声,唰的拔将出一把剑,反转手臂就要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刀锋映斜阳,寒光闪闪。
那柄剑绝不是演戏的凡品,那是真家伙,锋利的程度可以刮胡子。
墨明在心中赞叹一声好熟练的自刎动作,大喝一声:“等等,姑娘为何如此?”
为配合女人,他不得不大量使用文言文。
女人保持刎颈姿势,凄楚道:“公子,你乃轻雪救命恩人,我若杀你是不义,但是你侮辱了我的身体,轻雪无言苟活于世,唯有自戕以谢天下!”
“侮辱身体”可是严重的罪行,墨吓了一跳。
他道:“是在下不好,不过紧急时刻可以从权,姑娘也不必拘泥不化吧。”
女人道:“不,名节重于泰山,生命是小,失节是大。”
墨明道:“不就是就是被摸了,看了,难道就要自杀,你也太那个了。”
女人正色道:“公子请自重,你虽然是轻雪的救命恩人,但请勿言语轻薄。”
这下墨明倒汗颜了,道:“好吧,是在下的错,你先把剑放下,我们商量商量有没有别的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女人道:“我去意已决,公子请勿多言。”
墨明急忙道:“请姑娘切勿紧张,且细细听在下说,大行不顾细谨,紧急情况可以从权,姑娘且不要迂腐轻生,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解决办法?”自称轻雪的女人沉吟,一双美目在墨明的全身上下打量。
墨明心中有些发毛,这眼光有点不对头,像饲养员看猪。
轻雪从犹豫不决转为一块大石头落地的样子,她放下短剑点点头道:“唯有如此,公子救了轻雪,理当以身相许!”
她膝盖弯弯盈盈拜下,双手互执,羞答答的道:“相公在上,轻雪这厢有礼了!”
墨明被雷到了。
这是全世界都绝种的礼节,好像叫做万福,是古代淑女必须学习的,没错,就是万福,但这姿势之标准,气质之专业,与电视里见过的不可同日而语。
吓到墨明的不仅是女人的姿态,还有“以身相许”这个词语。
墨明问:“你是什么意思?”
女人美目凝注着他,蕴满世界上最动人的温柔:“你就是轻雪的夫君,此生轻雪将与夫君不离不弃,如违此言,天诛地灭!”
墨明愕然,幸福来得好突然哟,令人真难以接受。
他笑笑道:“姑娘,咱们先不要研究这么复杂的关系,其实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情况还没有坏得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只不过是出于救人与被救的关系,所以……”
女人道:“相公,你到底是何意?”
墨明道:“也就是说,我不能做你的相公。”
女人道:“公子说得对,那倒是轻雪唐突了,轻雪在此致歉。”
说着又是一个万福,起身刎颈。
“等等!”
墨明真的急了。
轻雪停下:“公子,轻雪并非寡廉鲜耻的女子,不会赖着救命恩人,你不必勉强。”
墨明道:“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卫星火箭都上天,世界都很开放了,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我很理解你的敬业精神,还沉浸在角色里没有出来,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剧组,让你好好的休息一下,一切都可以恢复过来的,你说呢?”
轻雪道:“二十一世纪是何意?何为剧组?又何为卫星?”
墨明:“……”
他心想:“完了,基本的编年史都搞不懂了?肯定是由于溺水大脑缺氧了。”
轻雪见他沉默,幽幽叹息道:“轻雪明白公子的难处,公子的家里有娘子了。”
墨明:“……”
轻雪又道:“其实轻雪愚钝了,以公子的年纪,早应该妻妾成群了,又何必再多轻雪一个负担。”
墨明惭愧道:“实不相瞒,在下连恋爱都没谈过。”
“恋爱?”
“也就是结婚的必经过程,我没有和女人恋爱过,怎么结婚?”
轻雪狐疑道:“男欢女爱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恋爱取代了媒妁之言?”
墨明点点头:“YES。”
轻雪道:“也是?何意?”
“就是是的。”
“哦。”
墨明觉得有点荒唐,和一个把剑架在脖子上的女人谈婚论嫁,他道:“你把剑放下来,做不做我的娘子好商量。”
轻雪道:“这么说公子愿意接纳轻雪了?”
墨明无奈的点点头,他的想法是先稳住她再说。
呛一声,宝剑入鞘,轻雪盈盈万福:“相公在上,请受轻雪一拜。”
墨明一愣,应该怎么答谢这个礼节呢?
他只好说了句:“平身。”
轻雪:“谢相公。”
墨明道:“我的包里有衣服,你先找一件干衣服换上,然后我送你回去吧!”
女人问道:“回去?回何处?相公,难道你不要我了?”
“送你回剧组,你的家。”
轻雪道:“轻雪此生只有一个家,就是相公在何处轻雪就在何处,轻雪此生将跟随相公走遍海角天涯,为相公鞍前马后,端茶送水,以荐枕席……”
墨明脑袋一圈圈的大,这不就是和狗皮膏药一个意思嘛。
他道:“打住,送你回剧组是不可商量的。”
呛一声,宝剑出鞘。
墨明一怔,女人情绪及其不稳定,从以身相许到杀人灭口大概不是个很难的事情。
轻雪神色悲怆:“相公,若要休了轻雪请直说。”
墨明气道:“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轻雪道:“不会是轻雪固执,女子嫁出如泼出去的水,覆水岂可收。”
墨明:“那是古代。”
“公子不要轻雪,轻雪唯有自刎以谢天下,轻雪不怪公子,只怨轻雪命苦,公子,保重也。”
轻雪又是一个低头屈膝的绝种礼节,
“轻雪去也!”
拔剑就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她说死就死毫不拖泥带水,千钧一发之际墨明再次一声暴喝,“住手!”女人停顿,望过来的表情很凄楚:“公子还有何吩咐?”此时剑刃割破了肌肤,血都流出来了。
墨明急道:“姑娘,你不要这么冲动,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商量……至于做不做娘子可以慢慢的来。”
轻雪凝视着他,“轻雪只听夫君的话!”
墨明无可奈何了,没想到做雷锋也能做成别人的夫君,他做出了自认为一生中最荒唐的决定:
“好好……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