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让你揪心很久的事情过去后,你的心却好像被扫荡过一遍,并没有因为这事的完结而带来丝毫的愉悦。
我无法说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心里很……很不舒服。
的确,父亲的死,与他自己来说是解脱,与我来说,却淡的如同白开水,没有丝毫感觉。我对他的恨,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消减。
但我的大脑,还停留在前几天在父亲病房,我一直没去看他。后来我是被白白拽去的。她声音难得很低沉的说:不管你再怎么恨他,他始终是你父亲,你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现在他就要走了,你们的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有什么话,在人死之前不说清楚,就永远清楚不了了。
我去了,但不是因为她的话。我不想让那些人再挑我什么毛病。其实即使我去不去,他们的流言蜚语都不会断。但是这样,至少我能心安些。
纯白色的被单,纯白色的墙壁,蓝色的病号服,面无表情的医生和护士的面孔,一切都冷清的有些吓人。只有插在床头的那一束争芳斗艳的玫瑰花还为这屋子添了一点生气。我看惯了他叱咤风云的样子,看惯了他对别人颐指气使的姿态,可现在看到他穿着蓝色条纹的衣服虚弱的躺在床上,看到我到来目光中竟有点点忧伤和不舍。让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心口来回荡漾。虽然我一点也不可怜他。
屋子里满是人,却让人觉得异常的冰冷。那种虚伪的关心和怜悯让人听的直反胃,所有人脸上都微笑着,祝父亲早日恢复健康。但是我知道他们对于这个即将逝去的老人,是没有一丝不舍的,甚至,还有些欢欣。
当我轻轻推开门时我感觉到了许多束目光射了过来,各种各样的,有鄙视的,有仇恨的,有不屑的,有怜悯的,我在心里冷笑:这帮人,这么虚伪,根本没心呆在这里,却一个个都假惺惺的装的跟床上躺的这个人有多亲密的关系一样!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父亲的遗产。
我不知道父亲的遗产有多少,但是他有很多家公司,有很多地产,他的钱财肯定多的数不清楚。
可现在,遗产却转到了我的手中,那他们岂不是恨得要把我撕烂了?
可怜父亲,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把这么庞大的家业交到一个人人都仇视的外来女儿手里,岂不是让她受尽鄙夷,举步维艰,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可惜,他错估了我的承受能力和我的需求,我是需要钱,但我对他这份家业毫无兴趣。
父亲张张嘴,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病魔真是个很厉害的东西,任你以往在人前多么的嚣张,在它的非人的折磨下都要迅速的屈服。
我面无表情的进去,然后看看他,放下白白为我准备好的水果和礼物,再面无表情的出来。虽然是这样,我也知道他已经很满足了,因为他知道我能来看他就很不容易了。
我没接那张薄薄的纸,也不想看上面写的什么。我只是笑笑,谢谢你,赵叔叔,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把这些钱分给我家的那些人们吧。
什么?他很惊讶:贝贝,这可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我不需要这些钱。我继续笑,尽管笑起来脸都有些抽筋,求人办事就是得笑脸洋溢着点嘛。
他不高兴了,但他也知道我的性子,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办到。只是他一直很奇怪我做事情总是这这么让人大跌眼镜。多么大的便宜都直接扔给别人了。他沉默半晌,最后扔出一句:但是,你父亲的遗产是指定给你的。你还是一个孩子,你的哥哥姐姐们都成家了,有自己的工作。他们也不需要这笔钱。
不需要?有时候人的欲望是没底线的,得到的明明已经够多了,却从不满足,总想再多点,他们得到了那些就会知足么?
我知道,只要我愿意把这些财产无条件馈赠给他们,就应该可以的吧,这在法律上行的通。您是个这么好的律师,这件事情您办起来一定不成问题。
赵叔叔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赵叔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不喜欢钱。我的声音有点哽咽:钱,钱算什么东西?要不是因为这些破东西,妈妈又怎么会走?又怎么会死!
赵律师不做声了,他默默地拍拍我的肩膀,说,我可以帮你把财产给他们,但是你不要走法律程序了。
私人赠予吧。省的那些人再找你麻烦。这样钱在法律名义上还是你的。日后他们如果再胡搅蛮缠,你就可以去告他们,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帮忙帮到底。
我明白了:那就是说财产其实还是我的,我不计较他们花,但是法律上来说他们并没有资格拥有这个财产,是吧。
赵律师点点头:恩。
还是您想的周到。我也点头:那好。
赵叔叔是个好人,父亲周围唯一的好人。
我终于自由了,不用每天在家里昏天暗地的睡觉,看那群人的脸色了。
说实在的,在家里睡觉也不得安生。因为那群人整日无所事事,吵闹的很。
我很迅速的搬出来那个牢笼似地大家庭,在里面虽然衣食无忧,但我实在闷得慌。以前父亲派人一直在看着我,现在看着他走了。这个家里的人都巴不得把我处之而后快,只不过他们没有那胆量,就只好找人去撵我了。不过现在我很大方的把一切都让出来,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忙着回家数钱去了,只是家里有好几口人好几户人家,只怕会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吧。呵呵,这样才好,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没了共同战线就彻底宣告解散了。
没地方可去了,我搜寻了一下记忆发现自己似乎只有白白这一个好朋友,于是我打包好行李就毅然决然的前去投奔她了。
当我拎着行李敲响白白家的门时,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大吃一惊,前几天还听说我得了笔亿万财产成了小富婆,可今天我就这么狼狈的搬出来了,后面连个保镖都没有。上次我出门可是风光的可以,就见见白白都要约在一个特高级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饭店,父亲不让我出门,但我坚持要出去,他就把我保护的严严实实的送了来,里面灯光闪耀金碧辉煌的,东西都贼贵,一个装饰用的白瓷花瓶都得好几万,饭菜基本遵循怎么宰人怎么来的原则,动一筷子都得好几百,白白着实兴奋的不行,我俩又逛街又玩游戏又吃东西。我没乱跑,因为我知道我跑多远也会被父亲给捉回来。白白这趟出来的太值了,回去时来拎了一大包高级化妆品和服装。可怜我在那眼泪汪汪满脸不舍的目送她回去,把那几个保镖吓坏了,怕我出什么事,当初父亲估计交代了我若有什么闪失他们就会有啥惩罚,现在可好,他们可能在想自己负责保护的不会是一个精神病人吧。怎么情绪波动这么大啊。
进门后我身体很舒展的躺在她家的沙发上睡了一天一夜。连卧室都没进,一句话没和她说。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爱睡觉。对吃的倒没什么要求。任她怎掐我打我我就是没反应。要不是摸着我还有脉搏和心跳的话估计直接打车拉医院去了。
不过后来她也慢慢习惯了。只不过当初她就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就能睡那么长时间对外界一点感应都没有呢,看着就跟冰冻了似地。动都不带动的。其实我也挺好奇我睡觉怎么就能那么的神奇呢,稳稳当当的。我肯定是有什么特异功能,等死了以后把遗体捐献给中国医学院,也算是给国家做做贡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