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库的事务真是烦琐,种花植草,维修房舍,统统上报。比较大的支出是快入冬了,各宫妃子、娘娘太后、宫女太监侍卫们要添置冬衣的事宜。下面的人办事真是勤快,连商家都联系好了,哦,不对,这“贡衣”的差事,当然是老熟客,合作多年的商家。我随意瞟了一眼那商家的名字:苏州玉锦庄。
苏州,离北京城好远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一看到这个名字,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我怔怔地望着折子上这个名字出了好一会神。按理说,这古代大清国的苏州我根本没去过,在现代时也没时间去。更不要说有这么一个绸缎庄了。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就好像自己家一般,莫非,姑姑在梦里曾经提过这个名字?
十五阿哥见我咬着笔头没了声响,略微讶异道:“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我回过神来。忙拿过另一本折子看了起来。
晚上,熬好药,让紫芪服侍十五阿哥喝下,再看着十五阿睡下。回到房里,睡意全无,忽然想起上午看到的折子里的“苏州玉锦庄”,正沉思间,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是阿烈:“主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开了门,让阿烈进来。烛光下,阿烈神色凝重,拿出一张小纸条:“主上,刚才凤凰飞鸽传书,好像有非紧急的事情。”
我凝神细看,是一张红色的纸条,雪衣门的传讯方式,红色代表十万紧急,因此阿烈不敢怠慢,马上拿了过来。
摊开纸条,只有瘳瘳几个字,似千斤重:“海狼帮惨遭灭门。”
我心中一凛。雪衣门门徒遍布天下,这消息绝对的准确可靠。海狼帮收了六十万黄金后,不是解散了帮会了吗?有了这六十万黄金,够他们过够好几辈子了,难道说他们贪得无厌,还要继续小偷小摸,烧杀抢掠的无耻勾当不成?还是,有人偷窥他们那六十万两金子,趁他们还没散伙之前,灭了他们,把金子夺到手?
我略一沉吟,看看天时尚早,回身取过青花短剑:“阿烈,你跟我到海狼帮一趟。”
转身去找如画,叮嘱她守着十五阿哥,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十五阿哥跟了来。
阿烈早备好了马在门外候着,一挥马鞭,马儿飞速向宫外驰去。
寂瘳的郊外,冷冷清清地矗立着一座城堡。
夜色漆黑,弯钩般的月牙早已隐没在厚重的云层之后,使得这座城堡更显得阴森恐怖。空中,偶然传来一两声乌鸦凄厉的尖叫声。一阵刺骨的寒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阿烈打着了火折,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半开的城堡的铁门。顺级而上,蜿蜒而下的是几条血色的“溪流”,可能过了几个时辰的缘故,有些已经干涸。血腥味充斥了整座城堡,令人作呕。
上到二楼大厅,迎入眼帘的是惨无人寰的人间惨状。昔日大厅正中挂着一幅巨大的老虎画卷已经不知去向,“英雄汇”的牌匾摇摇欲坠。四周的墙壁上喷溅着斑斑血迹,触目惊心。青铜鼎也被撤去,换上了一副副刑架,足足有几百副之多。每副刑架上皆挂着一具尸体,用火折子照了照,森森的白骨都裸露出来,显然是被折磨至死。
墙角,过道,四处的尸体堆积如山,有的已经溃烂,散发着恶臭,引得苍蝇飞转。细细察看伤口,都是一刀致命,有的被割断喉管,有的被刺中心脏。每一个刀口,都在传递一个讯息:这是厚背刀制造的伤口。
我慢慢直起身,与阿烈对望一眼。心中雪亮。这是官府制造的杀戮。因为这种厚背刀,只有官府才配有。私设刑场,逼供至死,再杀人灭口。这是官府行径吗?若是的话,那他们为什么不将这些人缉拿回衙门?这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阎千雄就死在最前面的刑架上,身上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还有大小不一的灼伤,白骨森然,惨不忍暏。我虽想过无数次,一定要手刃此恶贼,替那些枉死的无辜性命报仇,但此时他这个死状,心下也有些恻然。
我暗下沉吟。这不像一般的杀人越货。如果仅仅是夺财,一刀杀了不就行了?何必搞这么大的阵状。严刑逼供,这幕后的黑手到底是想要问出什么呢?
我心中一动。我记得上段时间拿着六十万两金子去赎凤凰时,我曾警告过阎千雄,拿了金子马上走人,不准泄漏雪衣门任何行踪。否则,要他海狼帮陪葬。如此说来,那幕后黑手是要问出雪衣门的行踪吗?而严刑拷打阎千雄都不松口,是证明他即使如何卑鄙下作,但至少还有一些江湖人士的义气?还是,他明知道在劫难逃,即使说出来也难逃一死,所以选择了宁死不屈?是哪种答案,我不得而知。
刑架上的阎千雄,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我叹了口气,用手替他合上双眼。刚才我已经察看了一下四周,六十万两金子不冀而飞,看来,这幕后的人真是贪婪得很,不但杀人灭口,还把钱财也劫了去。说到底,这太多的金银钱财,也不是什么好事,能要人命的,
转身之际,忽然觉得有些异样。眼角余光掠过处,见阎千雄的右手紧握成拳,到死都不肯松开。不由心中一动,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却什么也没有。我有些不甘心,不可能的,阎千雄至死都保持这个动作,肯定有所暗示。
翻转他的手掌,果然,有一颗小小的东西嵌在他的掌心里,由于攥得太紧,都陷进肉里去了。我用指甲拨弄了一下,取了下来,靠近火折一照,心瞬时冷了下来。
这是一颗罕见的碧绿的碧珍宝石,葡萄形状,色彩鲜艳绚丽,散发着淡淡的幽绿的光。这颗宝石对我来说,太熟悉了,我甚至知道它应该镶在什么地方。我也有两颗这样的形状的宝石,比这颗稍小点,镶在翡翠麒麟玉佩上做麒麟的眼睛。
难道说,这幕后的主使者竟是这颗碧珍石的主人?我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扶住木架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虽然知道为达目的他会不择手段,但是,当证据如此明白地摆在我的眼前,我才发现,我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