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换上夜行衣,我携了青花短剑,潜入隔壁的房间中。在用铜丝拉开房门门栓时,我故意发出“吱呀”的声响。
屋里很暗,借着窗口投射进来的月光,依稀可以看清床上的人正熟睡着。
如果她是武林中人,如果她也身怀绝技,一定会有所警觉。
我把短剑抽了出来,寒白的光芒在漆黑中闪耀了一下。慢慢走近床上的人,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熟,呼吸连绵起伏,连侧翻转身都不曾有。
剑尖凌空,对准了心脏位置。我微眯了眼睛,这一剑下去,这人非死于非命不可。
我与床上之人素来并无冤仇,但今天晚上这一剑,为了我要得到的答案,我必须刺下去。
果然,在剑尖离那人的心脏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时,只听“叮当”一声轻微的脆响,青花剑的剑刃似乎被什么东西阻碍了一下,下刺的速度缓了一缓。趁这当功夫,床上那人已经从床上一跃而起。好灵敏的身手。淡淡的月色照在如画惊疑的脸上,她手中,赫然握着两枚柳叶刀。
“跟我来。”我低声吩咐道,迅速推门而出,转入自己房中。如画没说话,收了短刀,默随我之后进入房中。
抚摸着胸前挂着的竹玉。一年前的悲伤又一次淹没了我。漫天纷纷扬绿叶中那眼眸妩媚白衣胜雪的女子,天牢中那一声声殷切的叮咛,还有,乱葬岗的孤坟,一幕幕在我面前来来回回地回放着。我用力撑着案几,指尖深深陷入木条之中,封闭一年的记忆再度复苏,我闭上眼睛,心底,漫过深深浅浅的疼痛,这疼痛,仍然清昕如昨。
如画在我身后跪下,恭声道:“属下参见主上。”
过了半晌,我敛了悲伤,淡淡说道:“起来吧。”转身,如画已垂手侧立一旁。昔日娇俏可爱的小丫头,如今神容静肃,眉宇之间自有一番冷意凛然。谁曾想到,这个一年前被皮鞭抽得浑身血迹斑斑可怜兮兮的小宫女,竟然是雪衣门的十一楼楼主之一。
记忆中,在薛家庄,姑姑曾说过,雪衣门不是江湖门派,却统辖天下十一楼。每一楼设有楼主一名,均是雪衣门的绝顶高手。这些楼主,来历无人知晓。就如眼前的如画,小小年纪却身手不凡。
微风渐起,烛光摇曳,如画素净的宫女装束下露出红色的一角衣袂,拂过她手中薄如蝉翼的柳叶短刀。姑姑曾给我讲过一些江湖传闻。比如几年前出现过的一个小姑娘,喜着红衣,手持薄刃柳叶刀,刀法凌厉,响誉江湖。后来突然销声匿迹,缘由无人知晓。
我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当年的“红裳柳叶刀”。英雄不问出处,这是雪衣门的规矩,一入雪衣门,便要遵循雪衣门的门规,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则。
我也曾问过姑姑,雪衣门既然不是江湖门派,为什么要建立十一楼,搞得像混黑、道似的。姑姑含笑不答,只说道:“这事你以且慢慢会知晓的。”
可惜,姑姑已经去了,谁能解我心中疑惑?
我在椅子上坐下,盯着如画,沉声道:“你是哪一楼,代号是什么?”
如画低头恭敬答道:“属下归属西风楼,代号画眉。”
如画,画眉。我沉吟。其实是我太忽疏。一直以来,如画都给我了非常明确的暗示。只是那时,我被悲伤蒙敝了双眼,没有想到罢了。现在细细想来,一切便豁然开朗起来。
“那乔姐是谁?”我再问。一年前凌云阁门前那场若肉计,是表演给我看的吧?
如画脸上明显有被戳穿的惊慌,跪下道:“主上明鉴,乔姐归属北雪楼,代号喜鹊。”
我示意她起来。我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也真难为了她们,潜入宫中做一个端茶递水,任人使唤的丫头,仅仅是为了保护我。
“何以为证?”我沉吟片刻。再问一句。这偌大的门派,总不可能只凭一面之词,就断言我是雪衣门的主人,她是雪衣门的属下吧?
如画恭敬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碧透的玉牌,递给我。是和姑姑给我的一模一样的玉石,只是没有古朴的纹理,色泽也较为青翠一些,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画眉鸟。
我接过,征询的目光望向她。她又道:“主上可把两块玉合在一起,即可辨别真伪。”
我依言,把两块玉合拢。只听轻微的磨擦声响过之后,两块玉竟然天衣无缝地吻合在了一起。
我松了口气,果然没有被骗。姑姑说过,这是相互验证的唯一方法。因为雪衣门除了掌门所持的竹玉令牌是自古传下来之外,其余十一枚玉牌均是后来随着雪衣门势力渐大,门众渐多,设立了十一楼之后才命人刻制的,共十一枚,分别由各楼主持有,各楼主代号各不相同,因此,玉牌上的图案也各不相同。
雪衣门,我以前以为只是一个玄幻的名称,倒不知却与自己有着这么深的渊源。突然,一夜之间,自己一个现代人竟然成为雪衣门掌门人,掌握三万门众的生杀大权。这种感觉,真的有点滑稽。我轻叹,自己在现代可是一等公民,遵纪守法,尊老爱幼,没曾想到了古代,倒成了**头头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属下,属下有一事不明。”如画看看我,有些吞吐道。
“说吧!”我神色淡然道,伸手拿过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
“主上是如何识破属下身份的?属下一向自认小心谨慎,人前人后皆无破绽之处。”
我轻笑:“这要问那些鸽子罗。”见她茫然地瞪大眼睛,心中更觉得意,这事,就等她慢慢思索好了。
“我想见一下凤凰。”我正色道。既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这雪衣门的掌门人我是非当不可的话,那我就应该多了解一些关于雪衣门的情况。特别是凤凰这号人物,姑姑说过,雪衣门十一楼,以彩凤楼的凤凰为首。
如画犹豫一下,道:“主上要见凤凰,不如先见一下麒麟。”
“麒麟是谁?”我问。我记得,麒麟是祥云楼楼主。“是阿烈。”如画恭声道。
我震了一下,杯中茶溢出少许。阿烈,十五爷身边的阿烈?这倒是我未曾料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