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袖子里的青花短剑慢慢滑下来，抵住我的掌心。把我弄走，那会去哪里，最坏的打算是杀人灭口。放了我，无异于放虎归山，他们决计不会这么做的。
“不要！”初染哭着拽住我，不让黑衣人把我拖走。
“算了算了，”凤娘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既然来了，就留下好了，做个粗使丫头也行，价钱嘛，比例牌减半吧！”
黑衣人似乎没料到凤娘这么“宽容”，不禁喜出望外，连连致谢。然后，用憎恶的眼光狠狠地瞪了我几眼。仿佛我是个给他带来祸害的灾星。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手心已是冷汗津津。自己都觉得奇怪，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做粗使丫头也好，总算拣了一条命，少了些生死搏杀。说实在话，我的内力还未恢复，与那几个黑衣人抗争，谁死在谁手上还不知道呢。
“你怎么了？”初染见我这般神情，以为我被吓傻了，使劲地晃动着我的手，带着哭腔问道。
“没事了。”我故作轻松道。伸手帮她梳理垂落额前的碎发。她的确很美，皮肤细致白晰，眉目间婉约清朗，有一抹轻愁萦绕，沾了晶莹泪珠的羽睫如蝴蝶的翅膀，柔弱地颤动着，使得那双眸子如江南烟雨般，越发地朦胧起来。
“姑娘们，都过来罢，摁个手印，从今往后，这就是你们的家了。”凤娘圆润清脆的声音在半空回响。真丝绢帕在空中甩了两甩，有幽然的香气四下散溢。用绢帕掩了口，“吃吃”地笑得花枝乱颤，想必又多了几个好模样的姑娘，心里高兴得掩饰不住。
前面几个姑娘被逼迫着去摁手印。可怜这些长处深闺之中，连大门都没迈出过一步的姑娘，惊惧得浑身直抖，见那黑衣人亮着明晃晃的刀刃，又不敢反抗，水嫩如青葱般的玉指按上朱红印泥，泪水已经流了满面。一摁下去，从此，这清白的一生，便沾染上了难以洗涤的污点。
有两个姑娘已经哭得晕了过去。但凤娘可不是什么惜香怜玉的人，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个劲装大汉上前，抓着姑娘的拇指，沾了印泥，摁在那一纸卖身契上。
我叹了口气，眼前这情势根本无路可逃、只能先屈服一下。以后再找机会逃脱。见右侧那个黑衣人正朝我们这边瞪眼睛，忙示意初染过去。
初染的镇定出乎我的意料，她很冷静地走过去，摁下了自己的手印。可那微蹙的眉宇间，却有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漠然，让我的心突然悬了起来。
终于轮到我了。我趁按手印的功夫，飞快地掠了一眼其他人的卖身契，果然，我的卖身契是价钱最便宜的。其他女子都是二十两银子，我的才五两。少点的好，起码以后不用攒那么多银子赎身。
黑衣人拿了银子走了。凤娘叫进来几个婆子丫环，分别把这些姑娘带去不同的房间。晕倒在地上的也被拖走了。我呢，则被领去杂役房。临走时，初染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有着明显的不舍与无奈。我的心揪了起来，却苦于无法说出口，只好在心里默默地说：“初染，千万要挺住，千万不要寻死，我内力恢复了就马上来救你。”
很快的，我就和杂役房里的丫头婆子们混熟了。大家都是下等人，而且我又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也没怎么为难我。倒是管事的那个婆子比较厉害，在我把耳坠上两个夜明珠耳钉卸下来送给她后，她不会笑的脸上马上笑逐颜开，把重活全部安排给了别人，只让我做些泡泡茶、跑跑腿的轻活。
坐在门边看着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开始冒泡泡，我又开始叹气。待遇是改善了，只是可惜了那对耳钉。听说是祖母绿夜明珠，很名贵的东西，蒙古国的贡品之一，十五爷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珠子很小，夜光倒不是很明显，只是一层淡淡的绿光，如梦如幻的感觉。因为喜欢，所以一直戴着，想不到，竟在这种情形下送出去了。
后门拾阶而下便是一条长河，河水宁静，有几艘画舫停在岸边。晚上，这画舫热闹非凡，才子佳人并肩游河，又是另一番情趣。
此时是白天，有几个丫头婆子在洗衣服。
“这次送来的姑娘都是好货色，看那皮肤白的，真是深闺里养出来的，还读过些书，认得几个字，那气质上就与众不同了些。”一个婆子啧啧赞道。听声音，是刘嬷嬷。
“什么与众不同，还不是一样要接客！”一个丫环粗粗的嗓门冷嗤道。这个丫环叫小红，听说是风雪之夜凤娘在冻死的逃荒人堆里捡回来的，嗓门又粗，样子本来就普通，这几年脸上的胎记越发的明显，更加上不了台面，所以就做了粗使丫环。
“小红，你是妒忌人家吃香喝辣的吧?”有人高声道。随即引来一阵取笑声。
似是被人戳到了痛处，那个叫做小红的嗓门又提高了几分，“我妒忌？我才不妒忌呢！做姑娘有什么好？你们看看，”接着便是木桶的响动声，有什么东西被拿了起来，唏嘘声随后响起。
我侧了侧头，见小红已经扬起了手中的床单，铺开处，一大片殷红的血迹在阳光下耀得人的眼睛生疼。
“哼！你们以为吃香的喝辣的就是有福么？你们以为凤娘会那么大方的白养她们？昨天，凤娘逼她们接客，个个清高得很，宁死不从。最后，在其中两个的茶里下了迷药，还不是一样乖乖就范？现在，还有一个在觅死觅活呢！”小红恨恨地说，语气里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得意。
我的心“突”地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真正的青楼。以前也看过不少武侠大片，总觉得青楼好像是那些武林高手的消遣场所，随随便便的一纵一跃，便可以出入如履平地，如入无人之境，好像那些保卫的都是吃素的。现在看来，哪里是电视里演得那个样子？前门后门均有守卫把守，夜间还有暗哨巡逻之类的，简直和紫禁城的守卫差不了多少。也难怪，这逍遥楼听说是扬州最大的烟花地，销金窟，很多外地商贾都慕名而来，守卫的森严自是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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