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迅速地回到马车停放的地方,把顾容桥等人叫了起来。
顾容桥在甜梦里被推醒,一脸的恍惚:“九尾天狐?百师妹,你确定不是在梦里看到的。”
百珏香冷哼一声道:“不信你问师姐。她的眼力界可比我好多了,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她吧。”
符菲琬正色道:“千真万确,我们的确是遇到了一只九尾天狐。”
厉凤先凑在青秧身边,低声问道:“九尾天狐真的那么厉害?”他十九岁才拜入逍遥门修习仙道,五年来一心向道,勤勉刻苦,但修仙一事不比寻常手艺学问,杂学甚多,天文地理音律医学武术轻功乃至人心世情皆有涉猎,可谓包罗万象,五年的时候也只够学到一点皮毛。这一路行来,青秧带着他斩妖除魔,固然是为了自保兼赚银子,也有让他开拓眼界,增广见闻的深意。
青秧解释道:“九尾天狐虽然厉害,但一百万只狐妖也未必有一只能修成九尾天狐。九尾天狐稀罕得很,等闲不会遇到,真要遇到了也不必太害怕,九尾天狐擅长的是媚术,倒不是一味的杀生,好好和它谈一谈,态度恭敬些,它多半会把人放走。”
厉凤先有些纳闷:“这东西这么好说话?”
“狐族本就心思浮华多变,修成了九尾天狐就越发变本加厉了,它们多半好锦衣玉食,奇珍异宝,若有这些东西奉献,它们是看不上区区几条人命的。另外,九尾天狐也十分聪明,它们不会随便结下仇怨,一般不会选择和修行人为敌,毕竟,它们离成仙只有半步之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厉凤先不禁眉头紧锁:“那要是身无长物的普通百姓遇到了九尾天狐呢?”
青秧轻笑一声,道:“生死由天。”
厉凤先也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青秧的心思全放到九尾天狐那里去了,所以并不曾发现厉凤先的异状——他的眼眸深处有一抹诡异的红华,深海暗流一般舒卷涌动。
厉凤先本是街头一个乞儿,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一身好武艺,又因为遇上青秧而加入仙门,这一路走来的伤、痛、怨、怒,也就是对着青秧还会偶尔吐露一两分,剩下的七八分全让他埋在了内心深处,这些伤痛怨怒在心里纠缠盘旋,汇合成一股强烈的恨意,这仇恨的对象不是某个人,而是一整个世界!他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恨有人生来拥有一切还不断得到更多,有人生而一贫如洗还总是被掠夺。殊不知他对公平的执着迷思其实已经钻入了牛角尖,隐隐将成心魔——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没有谁永远顺心遂意,一味追求公平的人看重的并非公平,而只是利用铲尽世间不平事的大义掩饰自己的私心罢了。
百珏香想了想,心里实在有点害怕,想提议连夜离开这个鬼地方,却又不愿意第一个示弱,正犹豫着,一偏头看到厉凤先的眼神似乎有些怪异,定睛再看却又没什么了,她怔怔地看着厉凤先,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害怕。
符菲琬察觉师妹正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看,伸手过去在她腰后轻轻拧了一把唤过她的神来,道:“顾师兄,你看这事情怎么办才好?”
仙门讲究长幼有序,在场诸人之中以顾容桥身份地位最高,他的意见虽不是拍案定论却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顾容桥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向她飘过去,道:“这九尾天狐应该不会主动来攻击我们……”他仔细打量着青秧的神色,想从她脸上看出几分端倪,然而篝火冉冉,青秧的神情亦随火焰长消而明灭不定,实在看不出她心里到底是怎么考虑的,顾容桥笑了笑,直接开口问道:“大师姐,你怎么看?”
青秧思考了半天,方才道:“狐族本就没定心,九尾天狐的性情更加多变,前一刻她答应了不与我们作对,后一刻保不准就改了主意……”
顾容桥忙道:“那我们立刻启程离开这里吧。”
众人都不反对,叫醒车夫让他套上马车,一刻也不多耽搁,立即上路。
马车奔驰在夜的荒原上,车内众人神色肃然,如临大敌,唯有银杏和小猴不知事情原委,强打着精神枯坐了一会儿很快又去见了周公。
马车行驶了约摸两个时辰,夜色忽然转浓,伸手不见五指,正是拂晓之前最后的黑暗,忽听一声长嘶,谁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马车陡然翻覆,只听车夫惨呼“马惊了”,顾容桥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拉青秧,然而青秧的动作比他更快,只见青秧一手拉住银杏另一手牵起小猴,兔起鹘落,已经从马车里跳了出去,顾容桥的指尖挨着她的衣襟滑过去,最后抓住的却是符菲琬,他不及多想,抓着符菲琬紧跟着也跳了出去,厉凤先坐的位置最为靠里,他刚要冲出去,一个软绵绵的身体倒在他怀里阻住了他的去势,正是百珏香被甩了过来,厉凤先有些无奈地揽着百珏香跳出了马车,顺便还救下了车夫。
一瞬似乎很短,又可以很长,众人惊魂未定地落在地上,心有余悸地互相打量着,并没人受伤。
灼灼金华如利剑裁开黑暗,旭日冉冉东升,给原野镀上一层绮丽的茜红,只是此时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日出的美景。
“怎么忽然惊马了?”符菲琬蹙着眉头看向车夫。
车夫张惶地四处张望着,过了好一阵子方才答道:“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我觉得……不对头……这几匹马性情都是很温驯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惊了马呢?不对头……很不对头……”
马车打横倒在地上,马也被带得摔倒在地,车里的东西甩了不少出来,零零散散地落了一路,所幸马车的质量还是很靠得住的,除了一些在地面上擦撞的痕迹,车轴和车身都没出什么问题。
车夫上前检查马匹,两匹马折了腿骨,喷出痛苦的鼻音,另一匹运气好,安然无事。车夫卸下嚼子把马放开,指着一匹马的后臀道:“这是什么?”
厉凤先走上前去,看了一轮道:“……似乎是什么虫子叮咬过的痕迹。”
“虫子?”百珏香抚着胸口道,“被马蜂蛰了么?”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有马蜂蛰了马?顾容桥警觉地打量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