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茗娴见方大伟不说话，催促道：“方先生，我是认真的，快点告诉我呀。”
方大伟看着蔡茗娴满脸认真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坐在课堂上认真听老师讲课的小学生一样，心一软，耐心地解释道：“蔡警官，昨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如果按照普通的拼图做法，就是要拿着其中一条碎纸条去跟那五大箱里成千上万的碎纸条一一核对，直到找到与它相邻的碎纸片为止。然后再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这样拼的话，当然也能把这五大箱碎纸片拼完，可是没有个三五年是不可能拼完的。而且，像这类活儿，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人多手杂，反而影响进度。”
蔡茗娴点点头：“嗯！你昨天说过这样的话。”
方大伟道：“其实大量的时间就是浪费在不断进行比较，不断寻找相邻纸条的工作上。”
蔡茗娴又点点头：“嗯，没错。”
方大伟继续说道：“知道了问题所在，就好办了。只要知道哪一条碎纸条在哪个具体位置。也就是说，随便拿起任何一条碎纸条，就知道把它贴在那些纸板上的哪个编号位置。如此一张碎纸条只碰一次，不再重复操作，问题就解决了。你想想看，那五大箱碎纸条，数量再多也有限，我一个劲儿地指，一边指一边念它的编号位置，他们几个一个劲儿一贴，这样是不是很快？”
蔡茗娴吃惊地瞪大眼睛：“是啊，可问题是：你如何确定某一条碎纸条在哪个具体位置？”
方大伟得意地一指自己的脑门，说了四个字：“特异功能！”
蔡茗娴眼皮一翻，差一点昏过去。
方大伟不理会她，嘿嘿傻笑两声，走到画纸板和编号的人旁边。发现速度实在太慢了，于是将这个工作拆开，画格子的人专画格子，再叫另外一个人来写编号。后来，觉得速度还是不行，干脆叫蔡茗娴再叫人去买两条塑料尺回来，分两组进行。至于喷胶的工作，速度根本没问题，完全跟得上画格子和编号的那两组。这些工作都是前期工作，要把这些工作做完，才能正式拼图。
两个人画格子，两个人编号，张小翠和蔡茗娴则被方大伟安排去整理倒在板砖上的碎纸条，把纸质类似的碎纸条的放在一起，这样会为将来正式拼贴省下不少时间。
方大伟见安排妥当，便跑进证物室里搬出一张办公椅，摆在墙的树荫下，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微闭起眼睛打盹。
蔡茗娴转过头，愕然地望了方大伟一眼，大概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无赖的人，安排人家做事，自己却堂而皇之地坐在旁边偷懒。不过，她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嫣然一笑，回过头继续做事去了。
忙得不可开交的那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虽然脸上都有些不忿的表情，却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人民警察的纪律果然严明。
其实，方大伟的眼角就没有离开过这几个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方大伟看在眼里，不过既然没有人敢跳出来指责他，他当然乐见其成，依旧心安理得地坐在树荫下休息。
想想过去，看看现在，方大伟终于暗暗地呼出一口郁积了好几年的闷气，想不到自己在星辰公司处处受气，来到这里竟能指使几个警察做事，那种管人的感觉原来竟是如此舒服。
正得意时，忽然听到通往这里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有一个人正急匆匆朝这边走过来。方大伟一怔，赶紧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他不想让黄安看到他这幅懒散的模样。
走廊出口处人影一晃，一个高高大大的警察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那警察手里拿着一张白纸，急匆匆地走到正在忙碌的蔡茗娴身边，说道：“小蔡。”
蔡茗娴闻言赶紧站起来，伸手撸了撸额头上几缕被汗水粘住的发丝，微笑地问道：“梁督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梁督察把手里的纸条递了过去：“把秦元锋的东西给我。”
蔡茗娴愣了一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有些吃惊地问：“什么？他的案子结了吗？”
梁督察不耐烦地说道：“这不关你的事，我找了你们的顶头上司黄安，他开了一张条子给我，叫我来这里找你。”
蔡茗娴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下签名和公章，非常不乐意地往证物室里走去，梁督察紧紧跟在后面。
五分钟之后，两个人就从证物室里走出来了，梁督察手里拿着一大包东西急匆匆地走了。蔡茗娴脸色阴沉地坐在那堆碎纸条旁边，继续默默地干活。她看起来很不高兴，好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方大伟心里痒痒的，很想凑过去问个究竟，可是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怕讨个没趣，只好强制忍住了探询的yu望，重新坐了下来，微闭起眼睛继续打盹。
可是，他刚刚闭起眼睛，又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可是这脚步声有些沉重，节奏也很缓慢，似乎是一个心情无比沉重的人慢慢踱步，边踱步边思考一个令他苦恼的问题。
没办法，方大伟只好又站了起来。两次被打搅，他心里觉得很郁闷，索性蹲到蔡茗娴身边，和她以及张小翠一起整理碎纸条。
片刻之后，沉重的脚步声来到身后，方大伟和蔡茗娴双双扭头看过去。
来人是黄安。
可是此时的黄安跟今天早上的黄安判若两人，今天早上的黄安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而现在的黄安则神情落魄，愁容满面。
“黄科长，刚才梁督察他……”蔡茗娴马上站起来，迎了上去，说道。
“别说了，刚刚他来找过我，是我开的条子，”蔡茗娴话未说完，便被黄安打断了。
“秦元锋他人呢？”蔡茗娴问。
“人？！当然是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了，”黄安苦笑着答道。
“证据不足？为什么证据不足？物证不是刚刚……糟糕，物证已经梁督察取走了，可是我们还有人证啊，”蔡茗娴脸色大变，她因心情激动，脸色微微变红了。
“人证？！哼，全都翻供了！”黄安脸色一沉，冷哼一声。
“黄科长，我们怎么向苦主交待？”蔡茗娴苦着脸问。
“丫头，管好你的东西吧，其他的事用不着你操心，”黄安说着，转过头问方大伟：“大伟，工作进展还顺利吧？”
方大伟看着忙碌的几个身影，点点头道：“没问题，请黄科长放心，估计今天就可以把准备工作做好，明天正式拼图。”
“那就好，尽量加快速度，拜托了。”黄安忽然无比凝重地说道，“我希望在我被调离这里之前，把手头上的这单案子结了，免得闹心。”
方大伟心中一动，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在黄花区公安分局刑侦科证物室门前的这个院子里慢慢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