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失踪了。
诸葛景锋一觉醒来,旁边本该睡着的小黑已经没了踪影。半边床铺是冷的,证明小黑走得很早。诸葛景锋心神不宁,一从床上爬起来就吩咐人满庄子寻找,自己也不断思索小黑应该在的地方,可是满庄子的人一直找了两天,再也没有人看见过小黑。
诸葛景锋这些天神不守舍,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若不是诸葛家的责任压在他头上,他一早甩手走人亲自去找去了。这样又过了几天,他终于相信小黑是真的走了,自己走了。它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诸葛景锋心中不快,脸上自然也严肃得很,他总觉得跟那个长得一脸妖相的男人有关,可具体有什么关系他又说不上来。苦思了几日,诸葛景锋要找的除了“该死的华年居士”,还多了一只小黑。
小黑凭着记忆找到当初变身的地点,她的目标是一颗很高大繁茂的树。那树上的叶子层层叠叠,仿佛布成了一张大大的网,密不透风。小黑现在也想不通当初连路都不会走,法力全失的她是怎么用四只豹子的脚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的。
话说那日老叫花子强行开启了封印,促使灵根回体,可那灵根里还包藏着苍乐的一身妖力,妖力受到诅咒,接受者妖力的年花花就逃不脱要受半人半兽之苦。当日年花花感觉到自己作为人类的身躯产生的诡异变化,就知道自己很可能是要变成妖的本体——豹子了。当日她痛得满地打滚,恨得满心火烧,又怎么肯在老叫花子和桑阳面前变体?于是她强撑着痛苦一路飞奔,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豹子,什么时候爬上了高高的大树。
变体后的年花花全身虚弱,身体稍有擦碰就疼得难受。她意识到全身力量的流失,怕龙头丝在自己昏迷后被毁去,这才把那锦布藏在树上,自己从树上滚下来走得远远的。
没想到那时候她的力量实在有限,走不了多远就被村民围观了。若不是诸葛景锋及时出现,她想自己即便不被人当做妖怪,也要当做野兽煮了吃了吧。
小黑的前脚抓了抓树干,心想好在爬树这件事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困难。小黑按照之前偷偷练习的办法爬上大树,在大树最高的枝桠处翻了翻,从枝桠间的裂缝里翻出一块锦布来。
大片大片的叶子遮挡了小黑的身躯,小黑两只前脚攀着树干,等待痛苦转变的时刻。
不一会儿,小黑豹不见了,一个胡乱裹着衣服的长发少女坐在枝桠上,少女的眼溜圆黑亮,眼角微微上挑,清隽的小脸上有几丝迷乱和疲惫。少女喘了喘气,借着繁茂枝叶的阻挡重新穿好了衣服,然后纵身一跃跳下了大树。
少女的长发乌黑顺滑,她任乌发披散在肩背上,配合着她身上有些大了的衣服,行走间带起的风让她看起来飘逸悠远。
少女清咳一声,心道还好,至少还能说人话。她随意在手腕上摸了摸,那碧镯便轻轻松松滑了下来。她用劲一握,那碧镯便断成两半,开启了最后一层的功法——无上气功。
无上气功?少女认真读取着脑中的信息,等整个读完之后,也不禁笑了。
半仙师父果然还是向着她的,她心想。
无上气功练的是气,它认为万事万物都是由气组成的,再坚硬的东西,只要能分解它的气,就很容易破坏它。比如一道墙,一个平常人是不可能穿墙而过的,可是修炼无上气功的人修到一定层次,就会很自然地重组墙面的气,从气薄弱的地方直接穿过去。这就是世人所传的穿墙术的真相了。再比如说隐身,平常人是无法隐身的,可修炼无上气功的话,就有可能调整体内气的分布,从而给其他人造成幻觉,让人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其他事情自然也同此理。
无上气功练到大成,上可通天,下可入地,可幻变万物,世间无所阻挡,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是飘渺界的得道者们必备的功法,差别只在修为的高低罢了。
少女赤着脚走在地上,指尖似有莹莹光点。
忽然,她袖子一甩,甩出一条赤红长鞭,冷然笑道:“你既不听我的话,也无需再跟着我。你走吧。”
那赤红长鞭被甩到地上,可是少女刚抬脚往前走,那长鞭竟蹭地飞弹起来缠上了少女的手臂。
少女再次将它甩向后方,可长鞭再次缠了过来。
少女冷笑道:“你这是何意?齐王府里,我命你探路,你回来之后一无所获;我御你杀妖,你躲躲闪闪毫无反应;我被那叫花子暗算,你倒是与他配合无间,瞬而成龙,瞬而造海,我驱使不动你,不要你了还不成?”
长鞭颇通人性,此时发出尖细的鸣声,似是哀求,一端紧紧缠住少女的手臂不肯离开。
少女想了想,道:“你若要跟,我再杀回齐王府,取那蛇妖的首级,你可愿意?”
话音刚落,那长鞭竟直直钻进少女的衣袖,不肯再出来了。
少女哼了一声,扯出长鞭道:“那你就不要跟我了!”
长鞭一声悲鸣,缠上了少女的手臂,再怎么甩都无法将它甩开了。
试了好几次,少女无法,一手执鞭忽的一扬,那长鞭骤然变长,似无止境。少女一边想着那日叫花子耍鞭的把式,一边感受着任意收放鞭子的感觉,耍多了竟也有模有样起来。
青丝飞舞,红鞭猎猎,细腰柔韧,广袖掠风。
鞭子耍得急了,就像是一条火龙;走得慢了,又像是一线溪流。少女认真耍着鞭子,不知不觉中将全身的灵力和气息和鞭子融为一体,身如鞭,鞭如人。
忽然间,少女收鞭笑道:“给你一次悔改的机会。”于是再往前走。
少女的眼看到了许多之前看不到的事物。比如左边趴在地上恐惧哀求的游魂,右边躲在树后睡得香甜的长耳朵老人。她看到许多路,有的路是人间的路,供生人走,有的是地府的路,供死魂走,有的路通天,有的路入海,少女看花了眼,尽管适应了很多天,还是觉得这情景诡异得很。
少女将龙头丝收好,决定先去一趟地府。她可以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变身,但是她无法克制变身的过程,所以年家暂时是回不去了。夸山她也不想去,顶多到了时间去杀了那狼头算是完成约定。她无牵无挂,要救半仙师父还需时日,如今唯一觉得没完成的是解救陆向南。所以她决定去地府寻找大师兄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