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此刻不是年花花思考的好时候。
她方皱眉,那赤练竟又俯冲而下,缠上年花花的手臂,另一边打向桑阳,桑阳一躲,年花花便被扯了出去。
年花花下定决心立定,一招不动如山,与赤练展开了拉锯战,赤练拼命拉年花花却拉不出去,年花花手上被缠得死紧,脸上也憋得通红,心想赤练力气怎么变得这般大了?
桑阳看得好笑,出声提醒道:“听说赤练这东西与主人共命,你有多少力量,它便也有多少,这时候控制不住,其实不是你与它在较量,而是与自己在较量。”
“什么?”年花花一惊,心头刚松,被赤练扯了出去,面朝下扑倒在地,忍不住一声哀嚎,然后就听见桑阳爽快的大笑。
桑阳这样笑的时候实在太少。可年花花丢了脸,心里气急,吼道:“笑什么,还不快想个办法!”晕,搞半天是与自己斗,难怪不分上下,奈何不了它。
赤练跟着鸣叫,似乎也在嘲笑年花花,年花花已经气得无语了。
转念一想,要是连这小东西都降不住,还怎么跟狼头战?年花花心中不服,从地上翻起来,封四方,布八卦,手中掐诀,对着赤练冷笑,“天,地,四方应我……”心道小样儿,不信我样样本事你都会。
桑阳出手如电,制止了年花花。
年花花心头一阵气血翻腾,怒道:“干什么!”
桑阳道:“这样是不行的,你得这东西的时候就没有人教你吗?硬打的话打三天三夜也拿不住它,你要与它比定力。”
“什么意思?”
“心定,神凝。要牵着它,而不是被它牵动。你静下来了,它便静下来了。你要定不住它,它便要走,之前都是白忙。你若定住它,它便服你,自动靠近你,化形。”
年花花沉吟,立刻了悟,也不管一身狼狈,撩开下摆,就地坐下,闭上眼,只想着与那赤练较量,叫它远不了,走不成。其他杂念一一放下。
就如桑阳所说,赤练也果真慢慢平静下来,可它每每想走都飞不出去,只能围着年花花打圈儿。
日升月落,年花花忘了时间忘了空间,只冥冥中感应着赤练的所在,并准确捕捉它的意向,这一来二去之间,不自觉地锻炼了念力和灵力,无感随之进化。
终于,她在茫茫中听到一个声音——你是我的主人?
是。年花花很肯定。
你有什么本事?高傲得很。
我能牵住你。年花花不慌不忙,淡定从容。
沉默,再沉默。
你很弱。
我不会一直弱。
我是神。
年花花在空茫中笑了。现在,你只是一根长了一点,粗了一点,顶多会发光的鞭子而已。
又是沉默,对方明显动了气,沉默着还不肯消停。
然后,年花花听到那声音说:那你,又是什么?
年花花不受影响,心中说:我是人,是你的主人!
忽而气息变得强势,因为她感应到赤练已经攀上了她的脖子,她要抓住这个机会。
千千万万朵花儿静静绽放。混沌的空茫在持久的沉默中悄然散去。
桑阳在有生之年都记得这个场面。
一个身上乱糟糟的少女安静地坐着,如同雕像。她眉间是淡然高远的天空,长长的睫毛是远山的倒影,她肩头躺着的红鞭发出万丈光芒,那光芒或者是红,或者是金,一声震撼灵魂的嘶鸣骤然响起。
再然后,一切归于平淡,红鞭依然是那红鞭,裹着一层金红色的鳞皮,美丽,神圣。桑阳忍不住动用妖力开了天眼看过去,却狠狠惊到了。
这……怎么会是……这……不可能!
他忽然看向年花花的双眼,年花花正好睁开眼,看到双肩上缠绕的金红鞭,伸手顺着鳞皮摸过来,很有质感,也很有力量感,温热的,有生命的痕迹。这就是变形后的赤练吗?
她无意识地抬头看向桑阳,桑阳的脸却近乎青白了。
那日之后,桑阳很长时间没有出现了。听说他出了夸山去办什么事情。
变形后的赤练不再那么整日沉睡,它喜欢趴在年花花肩膀上玩,或者自己飞出去玩,它似乎不饿,所以也没有骚扰妖群,但是年花花知道,它现在对那些妖都不感兴趣,它喜欢食取魔灵。
拜赤练所赐,年花花身上的魔灵已经基本完成了。
只是,这赤练变形后就涨了脾气,似乎对她不如以往亲近了。
时间匆匆而过,三个月过去了,六个月过去了,桑阳手中的银光球越来越暗淡了,他告诉年花花:“最后一次了。”
年花花微笑,想了想,“我觉得现在应该也够了。”这个身躯似乎一直都是满满的,从两个月前,她就感觉的吸收变得缓慢困难起来,承受能力仿佛达到了最高点。
桑阳摇头,“不够,这样子也无法打败那只狼。”
年花花挫败,这半年一直都未真真正正与妖斗过,她只感觉到自己力量的疯长,却感觉不到对比变化。“你我打一场?”年花花提议。
桑阳笑道:“五招。”
年花花手中长鞭一甩,人跟着奔起,这半年她不是什么也没做,比如,她决定把赤练当成自己的法器,所以许多攻击的道法都化形与赤练同在了。
然而,桑阳动也未动。
一招,两招,三招,四招,五招。
桑阳终于出手,抓住年花花的长鞭,顺势一转,缠住了年花花的双臂倒带进自己的臂弯,低头望进她失望的眼,“可服?”
五招,只出一次手,单手运作。
年花花觉得无比挫败。
“妖与人天生不同。这里面的道行,你其实连一半都没接收到。”桑阳放开她,“给你一次选择,做人,或者做妖?”
年花花看了他许久,“我一直觉得你奇怪,人就是人,妖就是妖,你问这个很没有意思。”
桑阳却笑了,“你觉得你是人?华年,年花花,我想,你可以回一趟年家,问问生你的人,这个问题。”那一笑,笑得年花花心里生冷。
“你什么意思?”年花花沉下脸,觉得事情开始向怪异的方向发展。
桑阳受了银光球,“一个月,我在夸山等你。”转身就走。
“你不怕我再不回来?”年花花冷笑。
桑阳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似乎对这个问题毫无兴趣。
年花花收敛了唇的弧度,回想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天,心沉沉的难以解脱。
难道说,她自以为的废柴是别有他因?桑阳为什么会这样笃定?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年花花觉得是该回去一趟了。如今的她,已能捉妖,谁还敢逼她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