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少爷其实并未有心去找,他只是讨厌陪个女人逛街,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老爷子安排的。老爷子做生意眼光不错,不过看女人……诸葛少爷勾唇一笑,讥讽意味甚浓。
随意走着,脑中过滤了几家医馆,正好看见前方隐蔽的小巷子似乎有抹灰白色的衣角。诸葛少爷走近去,里面传来声音。
“你真的没事?”年花花看着眼前的道士。这个道士三十上下的年纪,一看就是漂泊多年的散道,穿的是普普通通的居士服,脸上还有些惊惶。
“没事没事。”此时他已获得了四肢的自由,又道:“小道友,这次谢谢你。我那朋友说是遇着了厉害的妖,起初我看他们道法不深,不以为然,现在才晓得是真要命啊!好险好险,居然叫我遇上了猎手。”
“猎手?”年花花也惊了一下,“你说他们是妖猎手?”
那人比年花花更诧异,“难道你不知道?”
年花花心想妖猎手我只听过,哪里真看到过?算起来早年因为她是个废柴,道法什么的没少练,可下山实战的经验真是少得可怜。
如果是妖猎手,那……年花花面色一沉,想到桑阳的阻拦,心中顿觉不是滋味。
妖里面有这么一个特殊的群体,叫做妖猎手。妖猎手本质来讲并不是妖,而是半魂。产生半魂的原因是有些妖生前有未了之事,死得又不彻底,魂散却未灭,虽不完整,但寄在人体内,也算个半魂。不过半魂灵力虚弱,需要吸取寄居人的精气才可维持,寄居人的精气没了,或者遭到伤害,他们便要寻找其他的寄居人。有一点特别要说明的是,谁攻击了寄居人,他们便更容易寄居在谁身上。
“之前那个人是……”
“哎,那便是我的朋友,道行浅,新入道,本想带他见见世面,却不料被妖猎手相中,设了局又来捉我,我隐约听见说是奉献给什么妖……”那道士一哆嗦,又道:“不行,我得赶紧走,赶紧离开这里,说不定他们还要找上来。”
“你朋友不管了?”年花花更加匪夷所思。
岂料那道士道:“萍水相逢,犯不上为此丢了性命修行!”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在年花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跑得飞快。
“喂……喂!你这样也太没道义了……”话未说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诸葛少爷正在这时出场,抱臂倚在墙边,半垂着头似笑非笑道:“命都没了,还要什么道义?”看那样子,小人也是个真小人。
年花花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摸不清他怎么也在此处,想到之前那女人好像叫他诸葛公子,便道:“诸葛公子。”算是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去好好思考妖猎手的事。
妖猎手喜欢群体作案,今天她遇上了一个,那他身后肯定还有一群。听说妖猎手最厉害的不是攻击的妖术,而是附体的本事。她年花花虽然不怕那些小把戏,但俗话说得好,双掌难敌四拳,我在明,敌在暗,情报尚不足,不得不防啊。
所以她现在是没工夫管这什么诸葛公子的事的,而她一向对不太关注的事极为迷糊,所以竟没想到这位诸葛公子便是大名鼎鼎诸葛家的少爷。
诸葛少爷见年花花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要走,不自觉地抬脚堵住巷子口,一双黑亮的眼看着她,在光线略有些昏暗的小巷中更显出熠熠光彩。
“有事?”年花花问。
诸葛少爷心中想,这小道士也会欲擒故纵?还是,她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我叫诸葛景锋。”向来不愿意透露姓名身份的诸葛少爷决定试试她。
不过年花花听了名字,不但没有清醒,反而更加茫然。她心里想:我没问你名字吧?
茫然了一阵子,年花花道:“你好。小道还有些事,后会有期。”有期才有鬼,年花花不过说些场面话,想要绕过诸葛景锋,却不料她一动,诸葛景锋也跟着动,似乎相当诧异,“你不认识我?”离央城里还有谁不认识他诸葛景锋?“还是你如此会做戏?这般来引起我的注意?”诸葛景锋最近心情不好说话也不客气,眼睛一眯,带上了轻薄不屑。
年花花只觉得他莫名其妙,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皮相好也不能这样不是?于是她顿觉反感,所以也不废话,直接要推开。但诸葛景锋也是有功夫的,年花花的手碰上他的胳膊要往旁边推时,他便出手了。一个要出去,一个不让出。年花花与他在巷子口手脚对了几招,心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眼睛往旁边一瞟,出腿借力,一跃跳上一旁的矮墙,错着身子又是一跃,单膝着地跳到了巷子外,动作敏捷,姿态翩然,接着迅速站起,脚下飞快,跑得没了踪影。
空气中还留着女子特有的淡淡馨香,诸葛景锋未料情况演变至此,再想追,人已远去。
诸葛景锋回想之前种种,一拳打在矮墙上,气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连诸葛家都不认识!”再想起她不似作伪的活力和疏离,一向自负的诸葛景锋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岔了路。
而这头,年花花跑出去很远才想到她和陆向南的行礼都还在那桑阳的手中,身边除了钱银什么也没。她忍不住一拍脑袋,骂了一句该死,又跑出了城去找桑阳。
这事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年花花。年花花和陆向南在一起的时候,包袱这些东西自然是陆向南拿,后来陆向南被求不得打包带走,年花花便收拾了所有行李上路。年花花毕竟是十六岁的女孩子,虽然修道多年,包袱的重量难不倒她,可心情忧虑加上后面跟着个令人恐惧不知来历的豹妖,这一路便显得不怎么顺气起来。一日走山路,年花花一不小心被蔓草绊住,差点跌倒,包袱脱了手,直接飞到了桑阳手中。
桑阳道带包袱走路太累,手一挥,包袱便没了。
年花花吓一跳,方要质问,桑阳抖了抖衣袖道:“你连这都不会?人间的道士都变得这般弱了?”年花花黑隆隆的袖子里一看,隐约看到了缩小的包袱陷在袖袋里,顿觉无语。此后包袱什么的便是浮云了。
方才年花花与桑阳闹翻,急着带那道士去医馆,没想到那妖竟是妖猎手,而这道师贪生怕死,朋友也不顾了就跑,她年花花的行李又全在豹妖手中……
吃一堑长一智,想起桑阳说不要去找他的年花花满头黑线地得出结论:行李什么的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此话暂且不提,只说年花花跑到之前分手之地,四处张望查看却看不到桑阳,想了想掐诀寻找豹妖的气息,手形方动,腰间传来动静。
年花花一喜,这懒家伙总算要醒了?
赤练确实醒了,不过还是懒洋洋的模样,它慢吞吞地爬出来,爬到护灵宝袋上,示意年花花它饿了。
年花花敲了一下它的脑袋道:“懒家伙,求你的时候你睡大觉,饿了就知道折腾人。你说你这是怎么了,哎,要是有本书教教我也好啊。”一边解开护灵宝袋让赤练取食。
话说,赤练的食物也不多了……
赤练似懂年花花的烦恼,吃饱后难得没缩回去睡觉,而是爬上了碧镯。
年花花看它缠在碧镯上,略有诧异,放要说话,只见赤练一圈圈缠上去,缠得碧绿的镯子整个成了红镯,紧紧缠上,头尾相接,红光隐现,之后竟有绿光爆射出来。年花花抬手,正想看得更仔细些,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赤练飞到她脖子上,而那碧镯断成了两半摔在地上。
年花花瞪大了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毁了碧镯?”看向赤练,不敢相信,隐隐有怒。
赤练识相地钻进她衣服里,再怎么叫也不出来了。
年花花气得跺脚,那碧镯里的功法她还不曾学全,这赤练发什么疯?!但当她莫可奈何地捡起碧镯时,端口竟泛着丝样光泽,年花花方用手去摸,脑子突然一醒,有信息源源不断输送进去,不一会儿,年花花手中的断成两半的碧镯开始震动,彼此寻找着靠近,碧光闪烁,又成了一个完整的镯子。
年花花心中一喜,方才输入进她脑中的信息可不就是赤练修炼法则吗?再看碧镯,原来它要断一次才能开启第二层功法!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赤练从领口探出个脑袋碰了碰年花花的脸,怯怯的,又好像在邀功。
原来赤练的进阶分为固本期,幼年期,成长期,成熟期,与赤练绑定的主人两者修行是相互影响的,如今认了主的赤练已经脱离了无知无觉只知道吃的固本期,进入幼年期,开始与她年花花培养灵犀,修炼自身了。只有过了固本期的赤练才是可以培养的赤练,才有可能达到最终的上天入地上可斩仙下可御妖的终极仙器状态。
乖乖,她年花花有可能成为天地间唯三拥有赤练仙器的存在了?
年花花喜得都有点找不着北了,一把握住赤练,吓得赤练左摇右摆又想钻进衣服里去。
年花花却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它道:“好家伙,可得给我争气啊!”赤练顿时羞涩而乖顺地蜷缩在她掌上,还禁不住往手腕里蹭了蹭。蹭够了,又觉得困,悄悄钻回去圈着年花花的腰睡着了。
幼年期的赤练偶有发威,但更多的是吃和睡。
睡……没问题。
吃……年花花再次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废柴的体质,真是恨到不行,想来想去,陆大师兄暂且是找不着了,说不得还是要依赖那个可恶的豹妖桑阳。而且他还拿着她的行李……
年花花望着远方,认命地掐诀寻找他的气息,一声轻叹溢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