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在山间小路奔走着,赶车的是个精壮的中年汉子,他在看到前方路边躺着的人后拉紧了马缰,车子缓缓停下。
车里的人拉开了窗帘,伸出半个脑袋问:“张叔,怎么停了?”却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虽然面色沉稳,却掩不住那一点点年轻才有的稚气。
“少爷,前方有人昏倒在路边了。”
少年皱了皱眉,“张叔,此处荒山野岭,你我走了这许久也未见人烟,怎会无故有人昏倒?”听这话,却是老成,不若那些慈悲心肠侠肝义胆的。
张叔道:“少爷,虽是如此,看啊昏倒的分明是个居士。如今世道乱,道师吃香得很,所以我才停车。”
车门打开了,少年下了马车,顺着张叔的视线看过去,看装束,果然是居士。不过是个散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略想了想,他走过去,左右看了看,是个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还行,背上有五个血洞,流出的是黑色的血。
张叔走过来道:“少爷,救吗?”
少年问:“离前方的城镇还有多远?”
张叔道:“大约一日可到。”
“我们可有止血的伤药?”
张叔看了看地上的人,道:“有是有,但就怕有毒,毒这东西若没有大夫看过,怕是不妥。而且……”看了看自家少爷,“而且她虽是个居士,但也是个女子,少爷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这……”要涂药什么的也不方便啊。
少年明白他的意思,见女子似在沉睡,安详静谧,再想到这荒山野岭的状况,让张叔拿了件外衣来将女子裹住抱上了马车。
“少爷……”
“拿药来,你只管赶车,现在性命危急之际,想她醒来也不会为一时紧迫追究名节之类的俗事。即便真是如此,小小一个散道,诸葛家断没有打发不了的道理。”
张叔点头,拿了伤药递进马车中,自己又坐到了前面赶车,只是速度稍稍慢了一点。
马车里空间很大,少年将女子抱到座椅上,伸手去解女子的外衣。
女子的头轻轻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少年眼睛看着马车内壁,手上有点发颤。
道士的衣服好解得很,少年心中道了声得罪,把染血的衣服丢到一边,又去解那里衣。车轮正好压过一块小石头,车身一晃,少年手上的动作也受了影响,丝绸的里衣被扯开一条口子,嘶地一声刺激了他的神经,女子的背撞上马车内壁,大半个肩膀露出来,白嫩嫩地晃眼。少年一怔,怕女子背后伤势加重,连忙凑前去要抱她回来。
年花花正被师祖一个拂尘打得后退,一直退一直退,不知撞上了什么,背后生疼。一睁眼,一张大大的俊颜出现在她面前,浓浓的眉,墨色的眼珠如海般深沉,又如星子般闪耀,鼻子直挺,嘴唇不厚不薄,皮肤不那么白,显然平时常在外奔走。这样的人,看每一部分,似乎都不是最突出的,但组合在一起,却十足十是个帅哥。可以想象还经历几年的世间风霜,他该成长成多么迷人的男人,恩,很男人。
只是,这个帅哥,怎么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鄙夷和厌恶呢?年花花盯着他的眼睛,暂时忘了背后的疼痛。
少年见女子睁开眼,在惊吓过后,内心又是恼怒。他最厌恶女子这样看他,若不是为了逃避那些女人,他也不会请了这么远的事来办。这个小居士也敢这么看他!
“你看够了吗?”少年忍不住冷声道。
年花花伸手一推,撇了撇嘴,“怎么,你露出脸来不是让人看的?那你蒙块黑布嘛,不然多容易误会。”听说帅哥都很臭屁,果然如此。笑话,看现在也不过是个毛孩子,看看怎么了?以为她能看上他不成?突然觉得似乎冷了一点,漫不经心往旁边看去,地上那不是她的衣服吗?连忙再看自己身上,一手拉紧撕破了的丝绸里衣,脸上俱是寒霜,眼如冰刀瞪向少年,就要发难。
少年见年花花动作表情,连忙将伤药扔过去,自己背过身子,解释道:“我是想为你上药。你在路边昏迷不醒,若不是我抱你上来,到死也没人管你。衣服是我撕破的,但我不是故意的,山路崎岖,马车不稳,难免有失手之处。你的衣服我赔。”想起女子之前讽刺他的话,又忍不住道:“再说,你这样的丑八怪我还看不上眼。”忽略看到少女白嫩肌肤时一瞬的骚动,哼得十分不屑冷漠。
年花花听他前面的解释,脸色好了点,再听他后面的话,眉毛立刻横了起来。知道有的男人小气,没想到小气到这地步,口头上都不肯吃亏,长得再好看也是浮云!
先不说这些,年花花探了探自己的内息,觉得丹田之内似有一股力量慢慢凝聚,但这力量终究虚浮,无根无本。想起书生的所为,年花花知他说的是真话。她再看了看手中的伤药,心里一笑。这背后的伤是狐妖所致。狐妖是妖,造成的伤自然与普通之物造成的不同。这伤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再看了看背对着她的少年,问道:“还有多久能到城镇。”
少年道:“一日的路程。”
年花花略一思索,以马车现在的速度一日的路程,那么要是她自己走,怕是半日就到了。只是,背上疼得厉害,那狐妖定是伤了她的元气,如此疲惫状态自己走也是逞强。再看看少年,伤在左背靠上一点,虽说这角度不太好上药,手臂一动就牵扯着疼,但要让少年为她上药也是不可能的,这小子一看就是出身很好,自小养的骄傲性子,看那眼神就知道了,少接触的妙。
年花花道:“我要上药,麻烦你去外面坐会儿。”语气很客气,又道了句谢谢。
少年未料到年花花方才出言不逊,此刻又礼貌起来,既然她醒了,他再在车中是不太合适,于是出了马车,与张叔同坐。
张叔问:“那居士醒了?”
少年点头。
张叔也不多问,接着赶自己的车。
少年刚出去,赤练便有了动静。年花花尚闹不明白咋回事,便静静等待。她感觉到那赤练伸着腰背上去,一一爬过她的伤口,又窝了回去。
难道赤练在为她治伤?年花花一喜,可一动胳膊,还是要了命的痛,她一个没忍住,嘶了一声,低骂见鬼。少年在外面听得分明,想象得到她倔强又愤怒的脸,竟有点想笑。
幻想破灭的年花花艰难地处理着伤处,待处理好了又慢吞吞地穿上衣服,细细思索起师祖说的话和碧镯的事情来。
少年见里面半天没有动静,扬声道:“好了吗?”该不会是痛晕过去了吧?不过这居士还算识相,虽眼神不讨喜,但没像那些个花痴女子般纠缠于他,让他略有了好感。
年花花听到少年发问,意识到这是别人的地盘,于是道:“好了。”
少年拉开门进来,年花花已经穿戴整齐,乖乖地坐在一边,只是略略点头道谢,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少年想起她之前痛的龇牙,又道:“你背上有伤,还是趴着吧,反正这地方够大。”
年花花看了看少年,心想这小子虽然自大骄傲了点,心地倒是不差的,于是又礼貌谢过,真就趴下了。谁也不认识谁,用不着顾及形象,再说,她没道理与自己过不去,确实是很痛嘛!
少年不知怎的,又看不惯年花花的疏离礼貌起来,脸上板了板,坐着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