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静在屋里走来走去,烦躁地拍着手背,虎着张脸不肯说话。
章成叹了口气,“师妹,如今你心愿得偿,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童静瞪过来,“你也笑话我?你怪我是不是?如今你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章成默然转过头,嘴唇微微蠕动,童静却逼近道:“你说啊!你摆着这死人脸给谁看!你不想想你丢了丹是谁给你求情!如今你找不到丹,是谁偷偷给你送了来?”说着手往桌上的盒子拍了下,震得那盒子一跳。
章成看了看那盒子,他确实找不到丹,也确实没有时间炼出同等效果的丹,是童静从童苍那里拿了丹来给他,他该感谢她,可是……“师妹,以前我只当你顽皮,可现在……你怎么能如此害人。”章成起身,心中烦得很,也不想童静靠近。
童静一怔,“你说我害人?我怎么害人了?我只不过吩咐他们叫他们带他们两在那屋里待会儿,谁知道后来怎么出了这么多事!你以为是我要杀人的?那人根本不是我杀的!”
章成咬牙,“师妹,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闻不出来吗,那屋里……那屋里……你怎么能用那么淫邪的丹药害人!”他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一时忘了童家有许多事情是童静也不知道的,不得不说童苍把这个女儿保护得太好了。
“什么?”童静愣了,她不明白章成说的什么意思,见章成说话难听,脸上一红,狠狠推了他一把道:“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做什么了!”
“你……”见童静这样子,章成脑子一醒,也明白过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超出了童静的安排。
童静见章成眼中有悔意,更是不依不饶,一边推他一边道:“你不是能耐吗,你说啊!你说啊!”
最终章成被推倒在地,却是一言不发。
童静气得伸脚去踢,“装什么死人!你不帮自己人反而帮着外人教训我!还……还说这么过分的话!你……”
“静儿!”门口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童静全身一震,嗫嚅道:“父亲。”
章成连忙爬起来,“师父。”
童苍嗯了一声,厉眼扫过章成,章成连忙低下头,身子躬得很低。
“还不去找丹?”童苍低喝。
章成应下,抬脚就走。
童静连忙拿过盒子塞在章成手里道:“找什么,这不是找到了吗?”
章成回头看了眼童静,也不知想些什么眼波动了动。
童苍皱眉看着童静。
童静道:“父亲,师兄他找到了,喏,刚要托我给您的,不过既然你来了,还是师兄亲自给您吧。”说着用胳膊肘拐了拐章成道:“还不快交给师父。”
章成咬咬牙,“师父,其实……”
童静却不听他的,一把夺过盒子放童苍手里道:“好了给完了你走吧!”说着竟推着章成出去,顺便把门给关了。
童苍叹了口气,“你啊,到底在打算什么?”
童静瘪嘴,“父亲,我可以欺负他,别人不可以!他现在都不听话了,好讨厌!”
童苍一掌拍在她脑袋上,“胡闹!正经的不学,专想些歪心思。我问你,齐王府那日是不是你闹出来的!”
童静不服气,“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尤彩儿,凭什么!我没有的也不叫她得到!”
童苍气得瞪眼,“真是把你惯坏了!那里是容得你放肆的地方吗?”
“有什么?我开始担心得要死,可他们不都关起来了吗?皇上还是向着我们的!”
“你懂什么!”童苍白她一眼,“那齐歌是年家人!”
“年家怎么了?一群顽冥不灵的家伙,难怪皇帝不喜欢他们!”
童苍狠狠拍了下桌子,“童静,你知不知道轻重!”
从小到大,童苍从来舍不得对童静说一句重话,拍桌子就更少见了,何况还是叫全名。童静被吓得身子一颤,委委屈屈地拿眼睛看着童苍,杵在那儿不说话了。
童苍虽然气,却最见不得女儿这幅模样,瞪了半天,一叹道:“他们被放出来了,以后你不要住在齐王府了,权当不认识齐王府的人。”
“什么?”童静一惊,“被放出来了?怎么会?不是说尤彩儿杀了侍婢要与她那师弟私奔的吗?”童静记得这些天外面风传的都是这样啊。
童苍道:“皇帝的心思谁知道。说是有妖怪与齐歌做对,先后掳走了齐歌和尤彩儿并下了药,令他们共处一室,想要衍生出龌龊事来,不想尤家小姐还是清醒,在齐歌发狂之际出手伤人,这才保全了两人的名节。只那妖怪也忒大胆,居然敢用童家的地方。”童苍似笑非笑地盯着童静。
童静瞪眼,“这……这也太牵强了……”
童苍冷笑,“要的就是牵强,牵强才好翻盘。”
“这……什么意思?”童静更加不解。
“你不懂,这些日子父亲可能顾及不到你,你章师兄也要跟我一起走,所以你乖乖待在这里不准出去。”
“父亲!”
“听话,你要不听话,我就让人把你送回去,这上京你是别想待了。”童苍拂袖而去,关门后,犹自叹息。
童静追出来,“那尤彩儿……”
童苍没有转身,“尤彩儿跟尤家脱离了关系。齐王府不想结这门亲事了,说此事干系太大,便是共处一室也有碍名节,以正妃之礼相迎怕惹人笑话……”
童静一喜,攀上童苍的手臂道:“这么说她嫁不成了?!”
童苍拂下她的手,“怎么会,没了正妃还有侧妃不是?尤家小姐坚持,皇帝作保,有什么不能?”
童静愣了半晌,待回神时童苍已经走很远了。院子外站着两个人,分明是童苍为阻止童静外出而设置的。
齐歌秘密地住进了皇宫之中,尤彩儿被齐王府的人从后门迎进了齐王府。
小小的偏房,冷冷清清。尤彩儿身上还穿着那件嫁衣。下人都走了,她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觉得很冷,很冷。
一直坐到半夜,尤彩儿身体都僵硬了,嘴唇也发白了,门才被轻轻推开,有人进来点上了灯。尤彩儿看也不看,只把头埋在双臂间,额头靠着膝盖,不曾动过分毫。
有人搬了椅子坐在她对面,温润的声音一如往常,“为什么不肯洗漱?”
尤彩儿神色一动,依然没有抬头。
慕容向南犹豫了半晌,刚伸出手,尤彩儿却看向他,脸上无悲无喜,眼睛里空茫得可怕。
“大师兄,是不是强求就一定会让上天惩罚?”
慕容向南微微凝眉,收回了手。
“大师兄,是不是没有爱上就可以随意践踏?”尤彩儿的喉咙很干,很涩,她每说出一个字就觉得像有刀在割一样,可她仍然努力咬准每一个字,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
慕容向南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轻轻抬手放在尤彩儿的头上,却惹得尤彩儿眼眶迅速湿润。
“大师兄,你知道彩儿是被人陷害的对不对?可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因为彩儿一直追着你,所以你便觉得彩儿不值得珍惜?”泪沾湿了锦衣,尤彩儿满心满脑的委屈即便明说也极为隐忍。
“你就那么喜欢她,除了她其他人都入不了你的眼是不是?你以为你们悔婚了,我就不能嫁进来了是不是?大师兄,你想没想过,彩儿好苦,真的好苦。因为太苦了,彩儿更加不会离开,只要彩儿还在,她就永远不能接受你。”尤彩儿突然抓住慕容向南的手狠狠咬下去,满口都是鲜血,任咸咸的泪并着腥甜入喉。
慕容向南手臂一颤,终于放松了自己。
“彩儿,齐歌对你不好吗?你又可曾接受过他?”
尤彩儿一愣,放开手,“大师兄,你是不是记得了什么?”
慕容向南摇头,“我什么也不记得,可我会看。诚然,这桩婚事我并不主动,可当时我哪怕说了半个字,现在你就不会还在这里。顶着尤家小姐的名头嫁入齐王府,你觉得那位放心吗?”这话他是贴着尤彩儿的耳朵说的,说得清淡,似乎毫不在意。
“你……”尤彩儿苍白的唇被鲜血染红,形同妖异。
“彩儿,齐歌与那位一定交换了什么,为了你。”他起身,任手背上的血顺着指尖流下,“一会儿洗漱完了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他居高临下的姿态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可尤彩儿方火热了的心却如同被冰水浇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