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正酣,元宝炬对乙弗皇后十分细心体贴,有时,两人之间偶尔的眼神交流,尽显了夫妻间的恩爱之情。
花想容在旁边不经意看到,不由徐徐饮了一口酒,黯然想道,这样的情景应该是最后一次出现了。
距离自己不远的席位上,是长卿宫中唯一仅有的三位嫔妃。花想容瞥了一眼她们,从始至终,她们都默不作声,只一味的恭顺的样子。在宫中迄今只有乙弗皇后诞育了一位皇子,再加上圣上的心意使然,她们在宫中的地位一直都是无足轻重的,至于,诞下皇子的机会,对她们三人来说,看似也是极其渺茫的可能。如此一生,就好像是一汪黯淡水色沉着,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花想容心中,暗地摇了摇头,在这权利和利益的中心里的每一个人,在那所谓的风光背后,想必都藏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辛酸和痛苦吧。
席间,宇文大硕频频亲自将面前的菜色分与花想容,多是她平日爱吃的一些江南小食。大庭广众之下,花想容不觉红了脸,含笑不语,低头饮了一盅酒。
不过多时,乙弗皇后因着有孕在身,脸上渐渐有了疲倦之色,元宝炬很是上心,连忙草草结束了宴席,陪着她一同回了寝宫。
盛宴结束,宇文大硕携着花想容坐于马车回府,车中的火盆烧的很热乎,花想容倚在宇文大硕的胸前,脸颊滚滚的烫,许是接着酒意泛上来,开口道:“好暖和。”
宇文大硕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脸颊,笑吟吟道:“我看你刚才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子,肯定是要热起来了。”
花想容似乎是被热气熏得犯困,歪着头道:“容儿,只喝了几杯而已。”之后的话,细细碎碎的没说清楚。
宇文大硕笑了笑,将她拥的更紧了些,不再言语。渐渐的,花想容依偎着他的瞌睡更浓,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恍惚过了不久,只朦朦胧胧的看见一帐帐的纱幔晃过,漫漫深深。眼前片片明晃晃的光影,让人睁不开眼睛,宇文大硕的气息暖暖的拂在自己的脸上。隐隐看不清楚的他的脸,只是,那双深褐色眼睛似是悬在自己的头上,他靠的是那样近,紧紧拥着自己的身体。鼻尖隐约浮动着一种凉薄的香气,好像一股清凉之风盈盈而来。宇文大硕似乎说了什么,只是,那声音隔得那样远,仿佛是在遥不可及的彼岸,断断续续。
花想容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好像抬了抬手,却又被人轻轻握住放了下去。突然感觉身体陷于团团萱软之中,一时间,眼皮渐渐的发了重,迷迷糊糊的醉意顺着身体蔓延开来,十分不舍得动弹一下,虚幻缥缈如在仙境。
半夜时分,花想容口渴难耐,起身唤了声秋儿端茶进屋。这才发现,宇文大硕正和衣躺着躺在自己身边,沉沉睡了过去。
秋儿悄悄进到屋中,将早已备好的醒酒茶端了过来。
花想容一口喝下,接着疑惑道:“大人,怎么这样就睡着了。”
秋儿抿嘴一笑:“大人是因为一直在旁边守着郡主,太困了,才这样就睡下的。”
花想容继续道:“守着我做什么?”
“郡主,您回来的时候喝的太醉,认不清人也听不到话,只一味要的伸手坐起来,闹的厉害。大人,就一直在边上陪着您,一会哄着,一会抱着的。只等着您睡着了,大人,他才替您更衣换上了寝衣。”
花想容颇感意外,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已。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耍了酒疯。连忙道:“我没说什么糊涂话吧。”
秋儿摇头接口道:“没有,郡主没有说什么醉话。”
花想容稍微放心,便叫秋儿下去休息去了。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打起鼾声的宇文大硕,他犹自在梦中,纹丝未动。花想容暗暗微笑,蹑手蹑脚把锦被盖在他身上,默默坐着。这时,她的酒劲已经没了踪影,整个人反倒精神了起来。无意间,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青白色寝衣,心中巍巍一动,重新躺回到了他的身边,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阵阵暖意袭来。渐渐阖上双目,良久,花想容才道:“谢谢你。”
三日之后,宇文大硕接来了柔然信使的文书,上面声称,柔然和亲使团已经出发,将于半月之内抵达长安。
宇文大硕将那封信搁在了桌子上,花想容见此,向着正背对着自己的宇文大硕,温和道:“夫君,可是柔然那边的消息。”
宇文大硕没有转身,低声道:“恩,半月之内,他们就会抵达长安。”
历来废后,都可继续居住在宫中,享有妃嫔的待遇直到终老。但乙弗皇后却郑重决定迁出长卿宫,暂居长安城中的大不法寺中,只待腹中的皇子出生之后就正式削发出家,皈依佛门。
花想容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进宫拜见皇后。“娘娘,您真的决定这样做?”花想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乙弗皇后。
“不错。诏书已经拟好,明日就会在朝会时颁布了。”乙弗皇后淡淡道。
花想容的身形一滞,望着她那认真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娘娘,您这是为何?您怎么会舍得离开圣上呢。”
“我舍不得。可是,只要让孩子能平安生下来,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从此以后,日日长伴青灯,一心一意诵经还愿,只求吾儿能平安健康。”乙弗皇后淡然道。
“不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他都是会被我被废黜而连累。我在宫中已然独宠多年,其他的人,早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她们是不会放过这孩子的。”
花想容默然,长袖中的双手紧紧握住,心中暗自轻叹了一声。
“容妹妹,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乙弗皇后泪光闪闪侧过头,看着身边的花想容,伸出有些冰凉的右手,温言道,“替我常去看看太子元钦。他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你要替我多多照顾他。”说完这句,乙弗皇后缓缓闭上眼睛,泪水也随之落了下来。
“娘娘!”花想容紧紧握住乙弗皇后的手,沉重的点了点头,“臣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