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毓在这宴席之前,并不知道有花想容这个人。只是今日见到父亲对她呵护有加的模样,并且还让她坐在了母亲本该坐在的位置上,小小年纪的他,很难去理解花想容的身份和地位,所以只沉默的坐在一边,今晚的主角早已经不是自己了。周遭的宾客们都围绕在父亲的身边,他们时而美言敬酒,时而抚掌大笑,很是谄媚的样子。宇文毓转头看见花想容一直旁边静默的坐着,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
花想容感觉到了这孩子的目光,便回头柔和微笑:“世子,我一时回来的匆忙,只带了这枚玉蝴蝶送你,也不知你喜不喜欢。”她说完从袖中拿出了一枚青白色的玉质蝴蝶,玉身浑然通透,做工雕刻精细,连蝴蝶翅膀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宇文毓乍然看上去真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停在花想容的掌心中。宇文毓一愣,却很快的回过神来,对着花想容恭敬说道:“就像是真蝴蝶一样。好神奇。”虽然他说得很认真,却还是略带一丝惊奇后的孩子气。
花想容见他这样,笑得更多了几分亲近。虽然他的母亲此刻正愤愤的瞧着自己,可这孩子他并不像他的母亲那样冷漠,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
宇文毓看着花想容,接着说道:“我的名字叫做宇文毓。”
花想容点点头:“我知道。”说完更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宇文毓仿佛被吓了一跳,双手捧着那只玉蝴蝶,坐在那里恭敬的低下头。琴心在旁边看见这一幕,脸色微微一沉,提醒道:“毓儿,难得三夫人失踪了这么久,还能对你如此上心,你还不赶紧道谢。”宇文毓闻言,连忙规规矩矩向着花想容道:“谢谢三夫人。”
花想容含笑的点了点头,依旧保持应有的温和。宇文大硕旁边见此,只在桌下将花想容的手握住,目光柔和的注视着他。花想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反手回握住了他宽厚的手掌,向着他欣慰一笑。此时刚给宇文大硕斟酒的暮春瞧见了两人此刻的样子,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花想容,唇角一扬,她似笑非笑的说道:“容姐姐的皮肤真好,一路上想必是舟车劳顿吧,这样还能保持的这么好,真让我这个天天闭门不出的人羡慕呢。”
花想容闻言平稳注目于她:“妹妹,真是好甜的一张小嘴。这话可要折杀我了。”话语间,便看着宇文大硕道:“大人,容儿在此恭贺您,能觅得暮春妹妹这般的神仙佳人。”正巧宇文大硕也朝她看过来,两人互视一眼,宇文大硕神思有一丝凝滞,笑得有些不自然道:“容儿,你知我心里一直都惦着你的。”花想容红着脸,柔声道:“大人。”一边用眼角瞟向了暮春,暗示他还有人在旁边听着呢。宇文大硕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看着她不说话,花想容羞得忙握紧了一下他的手,才微微一笑缓过神来。暮春看着他们俩的样子,脸上渐渐浮起意味深长的笑意,长长的指尖轻轻拨弄着桌上的酒杯,只静静不语。
院子中的歌舞正欢,案上名酒佳肴,腊味野珍,琴弦瑟瑟,微风拂帘,令人心旷神怡。此时,大部分的宾客都喝得目光朦胧,酒精的作用开始在他们的身体里的发挥作用。其中几位已经喝多了的中年男子,更是毫不顾忌的走进舞池中和歌妓们一起跳起舞来,结果,很快就有人趁机,双手很不老实的在歌妓们的身上摸来摸去,候在一边下人慌乱的冲进来,制止住了自家老爷这么过分的举动,一时间,院子里的人都手忙脚乱了起来。宇文毓见到了这一幕,连忙站起身来向着宇文大硕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道:“父亲大人,孩儿觉得有些累了,想先下去休息了。”宇文大硕点点头,这样的场面是不该让孩子在这里的,平和说道:“好,你去休息吧。”宇文毓闻言又向着琴心行礼道:“母亲,孩儿回去了。”
琴心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宇文觉也快要睡着了,便说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吧,你弟弟也困了。”见到琴心起身后,花想容欠身道:“姐姐,慢走。”琴心瞥了她一眼,脸上慢慢绽开的淡薄笑意道:“妹妹有心了。”
送走了琴心母子三人后,一旁的安宁也婉言起身,只装作倦怠的离开了院子。如此一来,只剩下了花想容和暮春两人分别坐在宇文大硕的两侧,暮春看着宾客们,向着宇文大硕道:“大人,您看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让他们都散了吧。”
宇文大硕很是赞同,让身边的下人们将已然半醉的客人送了出去,暮春见此,笑意盈盈的举眸看向宇文大硕,身体更是依偎进了他的怀中,轻声在他的耳畔道:“大人,您昨夜不是说,没听够暮春唱的小曲吗?”她用眼角瞟了一眼花想容,接着道:“白天的时候,妾身又准备了一首,还望能博得大人一笑。”
花想容在一旁听着她的口气娇媚至极,大异于普通女子的大胆,心下立刻有了计较。这个女子绝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以后自己还得多加留意才是。
宇文大硕朝着正黏在自己身上的暮春蹙了蹙眉,然后柔声问花想容道:“容儿,你要是不累就陪着我一同去听听吧?”
暮春听到了这话,只见花想容的面色微变,却是含笑故意道:“妹妹冒失。应该要先邀请姐姐同去才对的。还望姐姐能够原谅。”
花想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并不介意的摇了摇头,像是将自己置身事外一般,嘴角只含了一缕淡薄的笑,站起身道:“妾身身子有些乏了,若要同去反倒坏了大人和妹妹的兴致,容儿,就先告退了。”
宇文大硕倒也不怪,只“嗯”一声后,向着花想容道:“你暂时现住在竹园西南角的眉心堂吧,离我的院子很近,我好常去坐坐。”暮春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仿佛不曾想到宇文大硕对这个女子这般重视,那眉心堂虽然在竹园,确是建在宇文大硕所住的院子里,这样的安排可见他的用心,不过,她瞧着花想容此时正并不在意的行礼道:“是,妾身知道了。”之后,便由着自己左右的两个侍女扶着匆匆离开了院子。而她身后的宇文大硕却是目光一直落在了她的身上,他的表情愣愣的,旋即又像是想清了什么事情一样,忽地意味深长的一笑,转头若无其事的对暮春道:“走吧。”暮春闻言抬头直视他的目光,蓦然心头一紧,他虽然笑着,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的喜悦之情,有些茫然、有些无奈、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