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注意到宇文大硕身后的花想容时,她的唇角微微扬起,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寒光,淡淡道:“妹妹有心了。”花想容知道她并不欢迎自己在这里,所以也不介意她的不友好。低头默然向着琴心施礼道:“还请姐姐宽心,二公子他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花想容说罢,走到了琴心坐着的床边,瞧见了宇文觉有些苍白的小脸。
琴心不时的用手帕擦拭着他的额头冒出的虚汗,宇文大硕皱着眉,大大的手掌握住了宇文觉从被子里露出的小手。见到二人此刻的样子,花想容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多余,便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站到了他们的身后。
三人正沉默着,安宁此刻也及时赶到了,她带着两个年轻的女婢走了进来,神色凝重的打量了花想容几眼,便上前轻声问道:“琴心,觉儿,他怎么样了?”
琴心见她轻叹了一声:“他还是烧得厉害。”
安宁也同为母亲,她的眉间微有不忍之色,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这样持续高烧很可能会致命的。不过,她并没又让自己表现出来,接着道:“你们这些大夫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给我想法子,要是二公子有了什么闪失,你们一个个的就拿命来偿。”
屋中人虽多,却是极为的安静。那几位站在一旁的大夫闻得安宁此言,都一时低着头讪讪地不说话。稍过了几秒后,其中为首一个大夫哑声道:“属下无能,还请将军和夫人恕罪。”
安宁冷冷的打断他,“我不要听你说这个。现在只有二公子才能保住你们的命,明白吗?”
他们闻言,随即收声马上重新为宇文觉把脉,一脸的冷汗直流。
宇文觉的身子时不时的微微发抖,虽然他的身子滚烫滚烫,但这孩子分明还是觉得冷了。
宇文大硕马上命人,赶紧把屋内的火盆都升起来。而他自己则和琴心就着火盆旁坐下来,两人轮流为觉儿换掉额头上的毛巾和擦拭身子,动作十分的小心。
花想容见此情景,不敢贸然去打扰她们,只是向着身旁的安宁,福身说道:“姐姐,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惹得姐姐和将军分心。容儿,还是先行告退了,回去给二公子去熬些能消热的汤水送来。”
安宁闻言敛容,轻轻道:“妹妹身子本就单薄,还是先回去的好。”
花想容的目光温和扫过宇文大硕的身上,淡淡道:“也劳烦姐姐,待会儿,帮我与将军说一声了。”
花想容见她点头答应,便从房间内退了出来,才至西院门口,安儿已然满面焦急迎了出来,道:“夫人,您回来了。”
花想容刚想发话,就闻房间内传来“哐啷”一声,这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花想容顾不得再问,急急扶了浣碧的手走了进去。
只见她的屋内通明,几个下人乱作一团收拾着地上的瓷杯残片。左门洪鹏穿着一身破烂的深色长袍,邋遢的长发杂乱异常,满脸惊慌的看着花想容走了进来。左门洪鹏的身子猛地一颤,他急忙扑倒在花想容的脚下,模模糊糊的吐字不清不说,连身体也一直在抖个不停。
花想容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凝眉低喝道:“左门洪鹏,谁准你擅闯这里的!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叫人把他带出去!”
左门洪鹏闻言猛地抬起头,目光中有无尽的惊慌与恐惧,颤抖道:“郡主,不要,你帮帮老夫吧。帮帮我。”他话说到一半,慌张的向周围看去。接着道:“郡主,我知错了,求您跟我走,救救我。你父亲他要要杀了我。”
花想容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只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你说什么?”
左门洪鹏的身体不自觉地蜷缩在花想容的脚边,一双混沌的眼睛,直直盯着花想容的脸说“你父亲..他还活着,他活着,他要要了我的命。”
花想容心口一阵阵寒气上涌,她用力握紧手指,牢牢盯着左门洪鹏,接着顾不得他身上有多脏,双手紧紧拽住他的领子道:“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话音未落,左门洪鹏几乎是哭了起来,他颤抖的说道:“是,是的,你父亲燕问天他要杀我!”
花想容气极难耐,重重冲着左门洪鹏扇了一掌,“你是在说胡话吗?我父亲他已经死了!是被你下令杀死的,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左门洪鹏似乎被这一掌打清醒了,不再歇斯底里的乱叫,只是瘫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神色呆滞盯着地上深红的地毯。
见他不再胡闹,只怔怔出神。花想容拢了拢衣袖,转身接着向站在周围的下人们说道:“今晚的事情,你们一个字都不许外漏,否则我定饶不了你们。现在所有人都统统下去,在门口给我候着。”
安儿忙领了下人们掩门出去,只是在最后不由多看了左门洪鹏一眼。
花想容自己有一瞬间的走神,恍惚间在脑中不断重复着左门洪鹏的刚才说的话,虽然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失常的说这些,但是她整个似乎被这几句话,扰乱了所有的心绪。她强迫自己静下心神,用力的把左门洪鹏从地上拽了起来,照着他的脸上再次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接着她冷冷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的这条贱命。”
左门洪鹏拉住她的衣袖,沉声道:“你父亲,燕问天他还活着,他要我来找你。”
从这句以后,自左门洪鹏口中说的每一句话,花想容都在仔细听着,甚至都不敢呼吸。事出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去思考要怎么理解这一切。心里头那被压抑太久的疼痛终究爆发了出来,被左门洪鹏用力一划,所有的防线都瞬间应声破裂,让她快不能够呼吸。
“燕都被攻占后,你父亲假意寻死带兵上阵,接着就又假装被左门易无端杀死,他所作的一切就是一个计划,他要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包括你。现在他要我找到你,带你回去,否则他就会给我吃药,我不要在吃那种药了,那真是太痛苦了。”左门洪鹏一边说着,双手一边漫无目的的乱抓。
花想容并没有完全失去自己的神志,她的后退了几步做到了椅子上。眼睛牢牢盯着左门洪鹏道:“你见过他吗?”
左门洪鹏胡乱的点点头,“他现在就在平凉城外,他在等着你。”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从地上站起来,走来走去说道:“是的,郡主。我要带你出去,我要把你带出去。”
花想容闻言,身子轻轻一震,眼角瞬时滑落出一滴清泪。她以为自己在没有了家,就像是仿佛一缕幽魂。无论还有多少事情要去面对,只留下她孤零零一个在世上,除了牺牲自己的身体,她什么办法也没有!如今……现在竟有人告诉她,她的父亲没有死,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噩梦难道已经结束了?
花想容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恨意,她心痛的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自己的心都要哭碎了一般。长久以来,她都不能这样痛快的哭一场,她必须要忍耐,她只能在宇文大硕的面前强颜欢笑,把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埋藏在任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
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好似是过了一夜那么的长,而左门洪鹏也依然慌乱的瘫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
花想容轻轻擦拭掉脸上的泪水,沉声道:“带我去见他。”
左门洪鹏听见了之后,又惊又喜,连忙向着花想容磕头谢过,“谢郡主,谢郡主。”
宇文大硕在琴心那里,一直待到次日中午,见到觉儿的渐渐不再发热,才肯安心的离开。他松动着僵硬的肩膀,脚步不由得向着花想容的院子走去。
刚进西院,便见院中一个下人也没有,有些太过异常的安静。宇文大硕不由觉得奇怪,他继续向着里面走去,心中再想难道是花想容还没有睡醒吗?已是正午了
,却连一个迎接自己的下人都没有看见。
宇文大硕眼角的余光环视了院子一圈后,才疾步走进了房间内。
阳光明亮,把屋子内的一切都照的清楚可见。内室的床上似乎有人被被子蒙起来,宇文大硕走到了床边,轻声道:“容儿,你不舒服吗?”见被子底下的人一动不动,宇文大硕一把就掀开了被子,却只见安儿双手双脚被牢牢绑住,躺倒在了花想容的床上。
宇文大硕一把把安儿拽了起来,用力的将她晃醒,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儿努力的睁开了眼睛,视线模糊的没有焦点,语气虚弱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夫人,她,她被人掳走了。”
宇文大硕不觉心中一凛,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的。谁会敢在他的将军府中将花想容掳走呢。他怒叱道:“你胡说什么,容儿好好的怎么会被人掳走呢?”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厉声道:“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