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城主府另一个房间,埃尔波塔正坐在会客室里,看着书桌上几封刚刚接收到的各地发出来的密信。他把信纸团成一团,接着随手一展,信纸就腾空自燃起来,在一团火球中化成灰烬。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安排的人已经在此次制造的混乱中顺利的潜进去了。”一只有半人大小形似野猪浑身长满细小褐色鳞甲的妖魔,恭敬无比地趴伏在地上向他报告。妖魔耸立着尖尖的小耳朵,背脊上有一排突出的骨刺,锋利无比。
“知道了,传令下去,停止袭扰,退回尤那。”埃尔波塔命令道,随即挥挥手以示他退下。得到指令后,妖魔在地板上的身影渐渐隐没了。
“我们已经履行了和那个人的约定,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吧,这片大陆已经平静不了太久了。”埃尔波塔转身看着房间里的其他三人,得意地低笑起来。
“希望不会太无聊吧。”亚摩斯以他特有的姿势蹲伏在窗台边,怪异的腔调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满是嘲讽。
“你就不会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吗?”一旁大刺刺把整个身体都埋在椅子里的塔罗听他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气就不打一处来,对着他讽刺的说道。
亚摩斯桀桀怪笑两声,腾一声从窗台消失,瞬息间已经出现在塔罗背后的椅背上,身体诡异的折叠着,用他那奇长的手指头像是威胁般的轻抚在塔罗的喉咙上,将头靠近他的耳边说道:“呵呵,你是说像你一样坐的像个‘人’吗?”
塔罗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对他的胁迫感到耻辱般的发怒起来,猛的弹跳起来,用粗壮的手臂格挡开他的手指,举起巨大的拳头就向他挥去。
亚摩斯嘿嘿一笑,攀住椅背的双手松开,折叠的身体瞬间展开,向后倒去,他就这样以一双脚掌扣住椅背,身体成C字形后弯的诡异姿势避开了塔罗怒极挥来的重拳。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着不说话,即使变成人形身型也仍旧高大得像一头巨熊的男子,突然站起身,阻挡在塔罗面前,伸手接住了他全力而出的重拳,顺势一脚踢掉了亚摩斯攀附的椅子,让他无以立足,只得翻身打了个筋斗站在地上。
“拉罕莫!”
“拉罕莫!”两人同时发怒开口叫道,“你干什么!”
“没什么,看你们打得起劲,我手痒痒了,也想动动筋骨。”拉罕莫像是拍灰般的拍拍双手,要不是木讷的脸没有一丝讥讽的表情,声音也没有什么明显情绪的起伏,看起来就像是对两人赤裸裸的挑衅。
埃尔波塔牵动嘴角,浅浅一笑,眼神却没有一点笑意,看着对峙的三人,冷冷的说道:“很好玩吗?想死也要看看地方!”
“哼!”塔罗仍旧是一副气愤难平的样子,对着亚摩斯用鼻孔出气。
亚摩斯轻浅一跳,又落回刚才窗台的位置,本来一个埃尔波塔就已经够可怕的了,再加上一个拉罕莫,亚摩斯摇摇头,收敛了一些。
拉罕莫面无表情的坐回刚才的椅子,因为身躯太过庞大,只能浅浅的坐进椅子的前面一小部分,还没等他放松身体,受压迫的椅子已经因为不堪重负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即使只能这样紧张着身体不舒服的僵着,他也仍旧是好好的坐着,没有怨言。
“自相残杀是人类的天性,即使在和平年代里也没见他们消停过,我们只需要推波助澜,把这塘水搅得更浑一点而已。”埃尔波塔冷冷一笑,看着‘安分’下来的三人说道,“我可不希望看到我们自己变成一塘浑水。”
“别忘了还有妖夜和他的那帮死忠派们,这回我们动静不小,肯定会引起他们注意,塔罗,拧巴和拉罕莫也死了不少族人,和那个人类交易不要得不偿失才好。”亚摩斯还是忍不住在一旁吐吐槽。
“他们?那些老顽固只会关心能否尽快让妖夜进行妖王传承,毕竟妖夜是目前为止唯一出现候选印记的族类,四十多年前丢了一个妖王已经够让他们头疼了的,现在他们只会全力看紧妖夜,只要不动他们的根本,我们这边的事情他们根本看不在眼里,再说我们手上不是还握着一张‘重盾’?”埃尔波塔轻蔑的笑道,狭长的眼睛终于涌上了一层笑意。
“你是说洛伊?”亚摩斯听他这样一说,也心领神会的桀桀怪笑起来。
“虽说现在这个妖王只是一个人类的宠兽,妖力也没剩多少,但是正牌妖王现世,那些个老顽固也该忙乱上好一阵子了,哈哈哈哈,想想我都替他们蛋疼!”说完,塔罗无所顾忌的狂笑起来。
埃尔波塔冷笑一声,赞同道:“这就是我们送他们的一份大礼。”
四人相视一眼,都得意的笑了起来。
一觉醒来,还是处在这诡异的世界,什么都没变,然而对此时的游小弋来说,什么都变了,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是一直坚信可以回家,无论多么辛苦,无论多么艰难,无论要花多少时间,只要能回家,这一切也变得不再是那么不能忍受,可是现在这个支柱坍塌了,什么都不剩,那么自己还能剩下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里游小弋都一直处在这样精神恍惚的境地,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什么也提不起精神,不想见任何人,不想说话,只是愣愣的坐在床上,发着呆。累极了,就睡去,醒了,就发呆。她就像是个精神病人一样陷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不想出来。
小白对这种情况完全没有意料到,无论他怎样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痛呈利害关系,她仍旧像个木头人一样不理不顾没有反应,就像他不存在一般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城主府里已经好几天没有传来战报了,妖魔就像他们突如其来的出现在这片土地上肆虐一样,突然全部消失了踪影,没有一点痕迹,只留下了刻骨伤痛在丧失亲人的城民记忆中和伤者残疾的身体上。
凯特尔城主给了异能者们足够的空间,足够的自由和足够的报酬,让他们能在凯特尔城里享受到一切最好的服务,虽然还不能完全松弛警惕的神经,但接连好几天的和平已经冲淡了人们对妖魔的恐惧,人们的日常生活已经基本恢复正常。
和别的异能者不同,碧和游小弋到城主府里帮忙的时间只有一个月,离一月之期渐近,自从那天回来之后,碧面对着自己的心结,整日沉浸在修炼中,并没有注意到游小弋的的情况。而维拉,即使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但因为天性腼腆,几次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和碧提起。
在这个除了有人送饭之外再无人打扰的空间里,游小弋孤独的忍受着内心的煎熬。
死了,会不会就能回去?她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样的想法,挥之不去。
接连睡了好几天,直睡得头晕眼花,浑身酸软,游小弋实在是躺不下去了,于是就起床,想出门走走,散散心,浑浑噩噩的她在恍惚中居然步行来到了流浪艺人的驻地。
已近傍晚时分,驻地上已经燃起了篝火,在外面辛苦奔忙一天的族人正围坐在篝火旁讲着一些今天的轶闻趣事,讲到兴致勃勃处,手舞足蹈的,不时传来一阵阵开怀的大笑声。
游小弋看着这样的团聚场景,越发感到落寞,她心里默默地想着:“我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即使就此消失的话,也没有谁会难过吧?”
正这样想着,忽然被一声熟悉的叫声唤醒。
“小弋姐姐?你回来了?”刚刚去取东西回来的泰虎看见游小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呢,试着叫了一声,没想到真的是她。
泰虎惊喜的欢叫着扑上前来,抱住游小弋,高兴得又蹦又跳。
本来不想见任何人,只想躲着的游小弋却硬不下心肠拂开泰虎的手,也不想让他伤心,只好无奈的由着他牵着她走向篝火。
勉强的收拾了心情,她一一笑着和族人打了招呼,坐在其中假装很开心似的听着族人们聊天看地,别人笑她也笑,别人沉思她也沉思,她不想破坏别人的好心情。
可是不想她这伪装的欢乐还是被泰虎看出了异样,他悄悄拉拉游小弋的衣角,悄声问道:“怎么了?小弋姐姐,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游小弋心里一酸,摸摸泰虎的小脑袋,笑了笑,说道:“没有啊,我只是有些累了。”
“那我们回去吧?”泰虎担心的说道。
“没关系的,我没事。”游小弋摇摇头。
泰虎不再说什么,却固执的拉起游小弋的的手就往自家的帐篷走。
游小弋有些惊讶,但心里确实受不了再这样强颜欢笑下去,也就顺从的由着他。
回到帐篷,泰拉还没回来,游小弋点亮了灯,和泰虎坐在床边。
房间里还是那熟悉的样子,和离开的时候并没太大分别,枕头边放着一件绣花只绣到一半还连着针线的衣服,看到游小弋注意到了那件衣服,泰虎有些高兴,炫耀的说道:“很漂亮吧?那是妈妈给你做的新衣服。妈妈说马上就要入冬了,要到蒙马特都城还要穿过好几个镇子呢,天气会越来越冷的,姐姐你没有多少衣服,总是穿那两件旧的,所以趁现在多给你做几件,等冷了可以穿。”
游小弋抚摸着这件还没完成的衣服,心里揪紧得一片发疼,她强忍泪意,哽咽的说道:“姐姐不冷,不需要穿新衣服。”
“为什么姐姐不喜欢新衣服呢?泰虎只要一想到要穿新衣服就很高兴呢。”泰虎有些不解,小小的他很容易因为任何一件事情而感到满足。
他能感觉到游小弋不开心,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只是单纯的因为她的不开心而感到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她高兴起来,只能说着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能安慰人的话,“我开始存钱了哦,我会存好多好多钱,给你买好多好吃的,这样你就不会难过了,我一想到好吃的就很开心呢。”
游小弋感觉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被这些话浸泡得有着软软的疼痛,竟再也忍不住满腹的心酸委屈,抱住泰虎,低声哭了起来,这么多天的孤独,恐惧,愤怒,伤心,绝望都随着这奔涌而出的泪水倾泻了出来。
“小弋姐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泰虎不明就里,只是看到游小弋哭,一下子就慌了神,手足无措的拍着她的肩膀焦急的询问道。
游小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心里在不停的呐喊着:‘没有人能明白的,没有人。’
“妈妈说我长大了要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会保护你和妈妈,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的,所以你不要哭了。我会保护你的。”泰虎的童言稚语,虽没什么力量,可是却是那样的直白,那样的真诚,让她的心感到一阵暖暖的疼痛。
就这样,两人今天交换了角色,泰虎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了游小弋许久许久,他不断地说着‘我会保护你的’这样的话语,但是,就是这样简单的语言竟让她干涸绝望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一般,湿漉漉的。
她突然想起在那部经典老片《乱世佳人》的结尾,丝嘉莉扶着门前老树望着自己深爱的那片土地所说的一句话,“明天再想吧,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