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
“咯咯……咯咯咯”一阵阵清脆铜铃般的笑声,两棵梧桐树,枝叶繁密,腰身粗壮的几个人拉手都围不过来,在两处横出来的最大的枝杈上,高高吊着两个用藤蔓编制的秋千。
草地上的一群宫女、太监在撒着欢地高喊,秋千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冲向云霄。
绾卿紫英裙被风吹得鼓胀,耳边呼呼风声。
另一个飞起的秋千上,站着穿着桃红灯笼裙的连女御,随着秋千荡的越来越高,连喜妹刚开始时觉得很刺激,当秋千再次冲向高处时,她朝下一看,地上的人变得很渺小,心里有点害怕。
连喜妹颤声朝下喊道:“停下来,我好怕”,全然不似平素活泼的个性,毕竟女孩家,胆子小,当秋千降下来时,推连喜妹秋千的小福子拉住藤蔓,让再次上升的秋千的速度慢了下来。
沉香亭栏杆边上站着一个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身旁的二总管易公公好奇地看着今日不同于往日的六亲爷萧玉,风流倜傥的六亲爷一反往日玩世不恭,神情专注地注视着秋千架上的人,目光随着秋千的起落,耳边响起:“当今皇后穆氏,仪容端淑,谨小慎微”,想到这里不禁嘴角慢慢钩起浓浓的笑意。
萧玉的目光穿过时空回到十三年前,自己奉父皇命拿着御赐给穆云飞的黄马褂去当时还是穆将军的府邸,以示圣恩浩大,穆云飞极尽谦恭和客套,让之上座,萧玉转达父皇的问候并赏赐,穆云飞忙起身跪地谢主隆恩,萧玉搀起,二人重新落座。
闲谈起来,正说到父皇龙体欠安,萧玉甚为忧虑,从外面一阵风跑进来一个5、6岁的小姑娘,黑黑的晶亮的大眼睛,由于跑得急,圆圆的脸蛋红红的,猛然看见厅堂里的萧玉,骤然停住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手提着裙子,另一只手提着鞋,打量着萧玉,脸上却没有怯意。
旁边的穆云飞虎着脸说话了:“你这孩子,又上那淘气去了,快来给六殿下行礼”语气中似有责备,眼中却满是溺爱。
那女孩子提着裙子福了福,调皮地看他笑了笑。
“好可爱的女儿,将军福气”。萧玉想起母亲在世上,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到有些羡慕这个虽然没有了母亲却有一个疼爱的父亲的小姑娘。
“快下去让奶娘把湿裙子换了,头发弄干,看着凉了,跟你的人做什么去了,越来越不尽心”,穆云飞细心地叮嘱道。
萧玉看小姑娘裙子下摆还滴着水,头发水渍一柳柳的,觉得很滑稽,“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
“这孩子从小没了娘,让我惯坏了,六殿下不要见笑”,穆云飞偏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对萧玉解释道。
小姑娘冲他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萧玉的思路转眼又回到七年前,他到穆府拜寿,多喝了几杯酒,头脑有些昏昏的,穆将军见状,忙命人扶到内院客房歇息,并殷勤留宿。
第二天,萧玉起得早,看自己带的宫人酒后劳乏都在酣睡,他就一个人溜出来,沿着长廊漫无目的地闲逛,穿过几个庭院,由于起得早,幸喜没有碰到什么人,否则又是一阵大惊小怪。
进了一个月亮小门,好像是穆府的后花园,穆府上的花园与皇宫自是没法比,面积也小不少,但是拾落得小巧精致,萧玉无所事事地绕过假山,前面一个荷塘,一座小桥,萧玉边欣赏着眼前的景色,边走过小桥,又过了一片草地凉亭,眼前一亮,成片的大梨树,一株株开着洁白的花朵,像冬天落在枝头的雪花。
萧玉心情舒畅地在梨树中穿行,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梨花的清香,萧玉沉醉地吸了吸鼻子,正走着,脚步瞬间停住,透过树的空隙,前面一片绿茸茸的空地,淡淡的晨曦中一个白衣少女手握宝剑练着功夫,清风明月剑闪着耀眼的青光,寒光飞舞,少女初始剑道柔和,十几招过后越来越凛厉,脚步辗转腾挪令人眼花缭乱,剑尖如疾风骤雨,白衣少女周身被剑尖包裹,纵有上百人都无法近身,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无从下手。
萧玉看得呆呆的,根本看不出少女武功的套路,只见少女轻盈地腾空掠过树梢,眨眼间娇小的身子在半空中转了360度,纤手轻动,无数朵梨花在空中飘舞,慢慢飘落,绿茸茸的草地顿时开满一片雪白的梨花。
“好功夫!”萧玉脱口而出,喊声未落,眼前寒光一闪,刺得萧玉微眯着双眼,白衣少女的剑尖已经指在了萧玉的眉心,萧玉心中一凛,倒抽了口凉气,不自禁地往后退去,少女盯着他注视了片刻,嘴角慢慢向上弯曲,笑了。
萧玉心中惭愧,如果方才是两军阵前,自己的脑袋早已搬家了,萧玉一向自视甚高,自己的武功一向备受父皇青睐,没想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竞轻易一剑就指中要害,堂堂七尺男儿,武功尚不如一个小姑娘,顿时脸孔紫涨,一时无地自容。
也许是少女看到自己尴尬模样,觉得好笑,才忍俊不住,意外的是白衣少女,缓缓放下持剑的手,把剑插入鞘中,这时林外走来一个同样大小梳着双髻的青衣俊俏少女,惊异地看了萧玉一眼,对白衣少女说:“小姐,老爷唤你去”。
白衣少女低身一福,甜甜脆声声道:“冒犯了,六殿下”,话音刚落,瞬间人已没了踪影,留下萧玉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六弟,看什么那,这么有兴致”,萧玉身子一震,回过神来,正不知如何回答,皇上萧毅已离开石几,石几上摆满美味珍馐,萧毅端着酒杯朝萧玉站的地方走过来,来到亭子的栏杆处朝远处看去,一下明白了,会心戏谑地笑着说:“六弟觉得这两个美人哪一个更有姿色?”说完意味深长地盯着祥亲王萧玉。
萧玉微侧过头与他的兄长四目相对,在萧毅深邃目光的注视下,只好实话实说:“臣弟以为,紫衫女子更美”,萧玉在他兄长面前不敢隐瞒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知道没有什么事能瞒过萧毅的,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到人的内心深处。
萧毅饶有兴致似不解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穿桃红裙的女子难道还不够美吗?”
萧玉感到自己声音轻飘飘的,仿佛灵魂已游离出肉体,不由自主地答道:“若论容貌,似桃红裙的女子美艳,用倾国倾城形容也不为过,但豆腐白菜看个人胃口,臣弟不才,认为紫衫女子清雅出尘,非尘世艳俗,不可多得”,说着萧玉又不能自己朝绾卿的方向看去,萧毅也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六弟有眼光,这位女子你可知是谁?”萧毅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萧玉。
“六亲王平素不常进宫,不认得,那乃是正宫穆后娘娘”,站在萧玉身旁的易公公怕萧玉不知,说话造次,惹恼皇上,赶紧弓着身子向前一探身凑近提醒萧玉。
“臣弟不知多有冒犯,皇兄恕罪”,萧玉诚惶诚恐地对他的皇兄拜了几拜请罪,萧玉尽管没在正式的场合见过绾卿,但绾卿周身散发出的神采,让他早已猜到此非当朝皇后穆绾卿莫属。
“严重了,不知者不怪,一个女人,不值什么”,萧毅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一甩手,金质的云纹杯抛出很远,萧玉与易公公不由浑身一震。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萧毅冷然说道,语气中透着一股霸气和对女人的轻视。
萧玉近距离真实地感觉到皇上也是兄长的萧毅冷漠的外表掩饰着内心真实的感情,也许他们是兄弟,心意相通,比别人更多的了解对方的感受,萧玉能感受到萧毅对绾卿的深情,只是隐藏得很深,外人无法体会。
萧玉心中百感交集,如果当初自己不是顾忌到与穆府联姻会受到皇兄萧毅的猜忌,怎么会错过他爱的女人,那个一见就让他念念不忘的女人,每一次想到这里,他都止不住的心脏缩紧,仅仅只差一步,就什么都失去了,皇位、所爱的人,这些皇后穆绾卿毫不知情,任何人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