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天高云淡,御花园百花盛开,大晋皇帝萧毅率领一干妃嫔,莺莺燕燕,在御花园内赏花,。
此时德妃有孕已五月有余,穿着宽大的宫服,一手撑着腰,今日也满脸灿烂的笑容,宫女在另一侧搀扶着,紧挨在萧毅的身旁。绾卿一身素色的长裙,不施脂粉,清水芙蓉,走在萧毅另一侧。
萧毅不时提醒德妃脚下的路,也不时朝绾卿投来会心的微笑,旁若无人牵着绾卿的手。
走下石级,遥遥地望见,太液池近旁,一棵千年古梧桐树上有一个孩童,攀在最高的枝杈上。
地上一个小太监急得直蹦,仰着头,扯着脖子,高喊:“殿下,快下来,太危险”。
待走近方看清楚,是二皇子启睿,走在绾卿身后的康贵妃这一惊非小,晃了两晃,差一点脚下一滑没摔倒,幸亏走在后面的懿妃黎清莹手疾眼快,一把扶住。
萧毅脸顿时沉了下来,正在这时,树上的二皇子也看见了他父皇,大惊之下,手没抓稳,直直地朝着太液池摔了下去,身后妃嫔一阵惊呼。
这棵千年梧桐树,高耸入云,掉下来,太液池中堆满假山石,如果碰巧撞上,小命就没了,即使掉到水里,也有生命之忧。康贵妃尖厉地惊叫一声,人就昏了过去。
此刻绾卿不及多想,甩开萧毅的手,身子轻轻一纵,凌空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稳稳地接住二皇子启睿,飘飘落入太液池中,足尖一点池中一块突起的假山石,轻盈掠过水面,转瞬来到众人面前,这一连串的动作瞬间完成。
众人好半天才从刚才的突发事件中猛醒。绾卿把启睿送到康贵妃怀里,康贵妃不敢相信地一把搂过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生怕失去一样,放声大哭。
萧毅满脸狐疑不能置信的看着绾卿,没有失而复得的惊喜。
接触到萧毅的眼神绾卿心里一惊,自己方才,来不及多想,本能的反应,这事过后,绾卿曾千百次地设想,如果让绾卿从新来过,她还会义无反顾的做出同样的选择?她会的,没有任何悬念。
只这一眼,绾卿发现,她和萧毅的心隔着千山万水。
此后,萧毅没再来坤宁宫。
绾卿看一下侍寝的绿头水牌,萧毅一月中有几次翻的是德妃的牌子,偶尔翻兰美人、楚昭仪的牌子,其她人的次数是少之又少。
但大多数时间是那个妃嫔的牌子也没翻。**众人议论纷纷。
郑美人来坤宁宫时心直口快的说:“都说皇上最近不出承乾宫,是一直迷恋从宫外带回来的小丫头,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把皇上迷成那样”,郑美人丰满健美,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绾卿不以为然地说:“猜测怎么作准”。
郑美人看皇后不信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是对的,急辩道:“皇后娘娘不信,常在夜深人静之时,承乾宫传来江南小调,臣妾真想看看她长的什么样”。
二皇子启睿自那日遇险后身子很弱,想是受了惊吓,康贵妃很焦虑。
看启睿睡熟了,康贵妃来到坤宁宫,找绾卿聊聊以排解忧虑。
自那日绾卿救了儿子后,康贵妃就认定绾卿是**里不可多得的一个好人。
绾卿那日救下启睿,康贵妃来坤宁宫叩谢绾卿,头触到玉石地面磕得咚咚山响,绾卿强拉起来,康贵妃感激地痛哭失声。
二皇子是她的命,是她赖以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没有了儿子,她无法想象在这阴冷的皇宫她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
二人刚叙了会闲话,萧毅突然走来,萧毅已有一段时间没来坤宁宫,咋见之下,绾卿还是没来由的高兴。
康贵妃识趣地起身告辞,绾卿惊异于康贵妃走过萧毅身边瞬间的惊慌。
傍晚,绾卿去康贵妃所居的关雎宫看望二皇子启睿,关雎宫内,有着与主人地位不相衬的冷寂,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绾卿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着的孩子,康贵妃说:“由于惊吓过度,身体虚弱,最近总是酣睡”。
绾卿从青枚手里接过锦盒,交到康贵妃手里说“这是一支千年人参,家里送进来的,费了不少周折才在天山找到的,这世上绝无仅有,给睿儿吃下去,会对身体有帮助的”。
康贵妃感激涕零。多少年她们娘俩受尽白眼、冷遇,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们。
康贵妃喃喃地说:“皇后娘娘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同臣妾一样的命”,绾卿诧异。
康贵妃命宫人都出去,青枚也跟着出去了。
看室内只有她二人,康贵妃这才下了决心地说:“昨日在坤宁宫,我走过皇上身边,闻到一股寒香丸的味道,它可以致使女人不孕”。
绾卿愕然,半天没明白,康贵妃看绾卿将信将疑又说:“这是一种特殊秘制的药丸,只要事前吃一丸,就可保无事,臣妾当年宠幸正浓,一如现在的德妃,皇上夜夜留宿,就是没有身孕,其她后进宫的妃嫔都有了孩子,后来偶然之中得知皇上服用了寒香丸,臣妾初时也不信,待臣妾想出破解之法,才怀上睿儿,但从此后皇上在也没踏进臣妾宫中”。
绾卿至此时方恍然大悟,一直以来萦绕心底的谜团终于解开,这就是为什么康贵妃如此倾城之貌却被萧毅冷淡。
康贵妃嘴角一抹苦笑说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萧毅说就叫关雎宫吧”
绾卿的心沉到谷底,眼中慢慢蓄满泪水,康贵妃同情地看着她。
平静地接着说:“我怀上了睿儿,萧毅命王公公拿来毒酒,让我服下去,臣妾在家时胆小的一只蚂蚁都不敢踩,臣妾的命不足惜,但是为了睿儿,我什么都豁出去了”。
康贵妃喘了一口气又接着说:“萧毅为人谨慎,但一次酒醉后,让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我当时对谁都没说,危难时刻我把它拿了出来,萧毅惧怕我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才放过了我们母子”。
康贵妃说完,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纸由于时间久远,而呈淡淡黄色。
递给绾卿说“这是解药,皇后娘娘酌量着办吧”。
绾卿的手有些抖动,不听使唤,好半天才接过来,心情异样沉重艰难地踹在怀里。
康贵妃决绝地说:“即使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臣妾丝毫不后悔,得到了此生最为宝贵的东西”,说着抚mo着儿子的头,一脸的幸福。
绾卿不知道怎么回到坤宁宫,雁翎、李嬷嬷等见小姐失魂落魄,浑身冰冷,都莫名的紧张。
绾卿躺在凤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寝宫幽深的屋脊,同萧毅一幕幕恩爱缠mian都是那么不真实。真相是那么可怕,康贵妃父亲当年曾位极人臣,绾卿只恨自己涉世太浅,帝王的感情怎么靠得住,还天真的以为萧毅真爱自己。
绾卿只觉自己的心也在一日日变冷。
萧毅又恢复到以前,隔个三五日便来坤宁宫一趟。
绾卿与萧毅谈笑风生,绾卿和萧毅下棋,绾卿照样的撒娇撒痴,耍赖要萧毅让她,宛如一个任性的小妹妹。
时而温柔如水,萧毅轻轻抱起她,绾卿搂着萧毅的脖子,把头埋在萧毅怀里。这一刻绾卿是柔弱无助的一个娇怯的小女人。
床第之间,萧毅带着寒香丸特有的气味,绾卿心撕裂般的疼痛,依然微闭着双眸,脸带羞涩,娇嗔地极力迎合,一时间含芳殿内风光迤逦。帝后感情更胜从前。
坤宁宫的人都欢喜万分,以为皇上终究还是宠爱他们主子的,只有绾卿多少个夜晚在独自****着流血的伤口。
只有雁翎知道主子那日从康贵妃的关雎宫回来,心境大不如从前,从她不时留露出哀怨的眼神雁翎深切体会到她心底里压抑的痛苦。
雁翎体贴小心翼翼地侍奉着。端茶倒水都轻轻的,仿佛怕一不小心会伤到主子。
有几回绾卿拿出那个发黄的纸包,看看又放回去。
初夏时节,连着下了几场小雨,今日天一放晴,憋闷了几日的妃嫔、宫女、太监都从屋内出来,皇宫内廷到处桃红柳绿。
宫妃们都提早换上了五颜六色鲜艳的夏装,彩裙飘动,映衬着满院盛开的鲜花,点缀得御花园煞是好看。
绾卿在雁翎、青枚等的劝说下,也到御花园走走,和煦的阳光温暖地照在身上,绾卿久已冰冷的心,有了一点点温热。
绾卿在沁芳桥上看着水里来回游动的金鱼,心生羡慕,它们活的多自由。
绾卿在御景亭坐了片刻,走下来,远远看见前面很多人。
一个尖厉声音在斥责地上跪着的低低得很深的女子,绾卿定睛一看,是德妃葛月娇,想要走开已避之不及,只好迎上去。
细看跪在地上的人是御华宫的兰美人。
兰美人是一个六品知州的女儿,出身低微,虽得萧毅宠爱,怎奈是名分上只是一个正四品的美人。
平素柔柔弱弱,走起路来风摆杨柳,娇怯不胜,此时低垂着头,更加委屈显得楚楚可怜。
见她这副模样,德妃葛月娇更加冒火,冷哼着说:“好一副弱不禁风的美人模样,难怪皇上整日价神魂颠倒”。
德妃的贴身宫女名虹霞的也在旁边狗仗人势地帮腔:“她是什么人,也敢和主子争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斤两”。
兰美人哪受过这般气,虽出身低微,但六品知州的父亲在一方之地也是土皇上,仅此一女,从小娇生惯养,入宫后有皇上宠爱,别人也不敢欺负,今日受了这般气,遂忍不住低低饮泣。
德妃火气更大,上前一巴掌,打得兰美人一个趔趄,差点没倒下,由于用力过猛,身子晃了晃。
身边的虹霞赶紧扶住主子紧张地说:“娘娘不用和这种人动气,小心伤了腹中胎儿”。
德妃还余怒未消,虹霞眼珠一转说:“娘娘打她伤了小皇子不值,我看不如施家法,罚她在太阳底下跪着”。
宫中家法是有说道的,在太阳底下跪着,不是简单的跪,而是头顶着瓦罐直直的腿不许弯曲,中午太阳晒着,有的宫人直到昏倒为止。
兰美人眼神中露出惊恐无助,陪嫁宫女小莲儿跪在地上向前爬了两步。
叩头哀求道:“娘娘绕过我家主子,让奴婢代替我家小姐受罚吧”。
由于绾卿身子轻快,几个人一直没发现绾卿走来。
绾卿近前发话道:“德妃妹妹在这里和谁生气,仔细身子”。
德妃葛月娇见是皇后,脸上也没有惧怕,也不施礼,德妃葛月娇自有身孕以来,圣慈太后免其一切宫中礼仪。
德妃侍女红霞替主子说道:“才兰美人冲撞我家主子”。
绾卿眼角瞥了她一眼,面色一暗说:“兰美人位份再低也是一宫主位,焉有你这个奴才欺负的,如若下次再犯,本宫按宫规处置”,红霞吓得不敢再多言。
绾卿好言道:“德妃妹妹,你有孕在身,不易动气,兰美人还是交给本宫处置吧,本宫会让你满意的”。
德妃冷冷地道:“但闻皇后娘娘怎么处置”。
绾卿依旧和颜悦色地劝道:“妹妹此时不宜处罚宫人,反倒应该给小皇子积积福,妹妹但且忍耐一时,待生产后,要罚多少还不是听凭妹妹,就是皇上、太后念你有功于皇室,也不好说什么的”。
德妃葛月娇虽在心里对绾卿充满敌意,但觉得她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如若真动宫刑,德妃葛月娇还是有些顾忌,毕竟兰美人身受皇上宠爱,万一触怒皇上……。
见好就收,就顺势下了一个台阶。
冷着脸说:“好吧,本宫看在小皇子的面上,今儿就绕了你,下次再犯在本宫手上,决不轻饶”。
说着也不理会皇后,带着宫人扬长而去。
这里绾卿扶起兰美人,兰美人直要叩谢皇后。绾卿命雁翎同着小莲儿扶兰美人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