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萧萧凉风声,冷眠相对凄愁恒。
久识久别空如洗,两沉红颜心念尽。
——宇文子忧《夜雨忆昔》
五年的分别也许塑造了子忧愁苦的内心,无论是雨是晴,在他的眼里早成了挥之不去的黑夜,不见光明,不见灯火,只是把这种眼睛也看不到的东西统称为“黑夜”。
夜风吹,夹杂着有点冰凉的雨,打在他脸上,子忧或许要冷斥老天。在五年后的街道,为何要遇到当初他付出所有,却因此失去所有,为她流芳的那人。或许要感谢老天,在这场及时雨中,他的泪水夹杂其中,雨泪混合。也许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在这个柔弱女子面前放肆流泪。至少,老天为他撒下了个弥天大慌“我很坚强”。
“久识久别空如洗”久识,远在五年之前的邂逅,在心里沉睡的时间,也许连自己也不了了之。久识的演化如此艰难,如此凄凉。久别,“陌路不识君,无言对明月。”正因如此,“空如洗”才能如实般随心所言。这个悼家圣语,怎么被子忧爱不释手。世界无奇不有,一个风流才子,竟与佛结缘。在世上,爱真有改变一切的力量,无形,却胜有形。也难怪,爱是直指心房的禅。
“两沉红颜心念尽”该句可能是全诗感情最丰富的绝笔了。他心念尽,真会尽?如果真的能达到如此境界,他还有必要这样喋喋不休的把自己的辞藻集中在一个女子身上?在文字的世界里,语言只是兜兜转转的迷宫,可最致命的一点是,文字的谎言终将被识破,文字没有绝对谎言。
对她的放下,在子忧这里,永远只能是虚伪的文字。而在现实中却不曾开过花,哪怕是昙花也罢。子忧,一个把梦想全都寄托于思念之中的风华男子,仅仅凭借21克的灵魂漂流于世。他的才华,如夏叶般繁茂,却在红尘女子下凋落得缺缺失失。他的内心,如春风中的万物生灵,却在一段相思下化为云烟轻纱。
在这个男子身上,时时刻刻都飘殒着一种莫名的香,可是在他自己看来却从未承认有过这种香。但人世间最悲凉的,是你最不想承认的事恰恰发生在你身上。而这种香,正是只属于他,对世的苍凉和对爱情的惆怅所散发的忧香。寻寻觅觅,何处是知音,渴望忠贞的爱情,在如此繁华的时代中是何等的不屑一顾。将所有的才华都落在的风尘女子身上,也难怪他会说自己的灵魂只有21克之少。
爱恨即便就此一间,纵然难舍难割,在这个男子的世界里,只有爱,没有恨。爱即一界,恨即一界,两个界像极了太阳和月亮,不会出现在同一片天空,子忧内心的天空。可像他这样的男子,又怎么去爱,这个词太复杂。或许有人会认为“爱”就是一个字呀,怎么会说成词。如果子忧会把“爱”看成一个简简单单的字,他的一生或许就也不会穿插太多的忧愁。也或许,世间就从未有过这个人,出现过他的身影。
寂寞路,无人,灯火待谁?留一抹凄凉破夜。
难眠枕,空却,幕帘难守!放一人哀愁惊宵。
——宇文子忧《夜叹》
“街”是一个最易忘记却又最难忘记的代名词。子忧在字间徘徊了五年之久。本以为从落雪的那天起,这个字就不在属于自己的词典,却在某些时刻,某些地点不由自主也轻而易举的浮现在脑海里,像是衣袖上的墨迹,怎么擦拭,依旧是那么完整。“寂寞路,无人,灯火待谁?”一个正被爱情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是无法想象到到这句词背后埋葬的故事的。子忧一个人站在街头,他心知肚明,在这个寒风摇曳,鸦雀无声,灯火冥冥的单行道上,是等不到那个一直在等待的身影了。可他的固执就是喜欢与人世间的玩笑挣扎。留在灯光下,留下依稀的背影,留下稀疏的记忆。“待谁”这个问题太过肤浅,却又如此沉重。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等,等谁?“留一抹凄凉破夜”说到这,我不禁去想象,一个满怀感伤的男子独自站在冬日的街头,街边灯光的映衬下,隐约看得见他呼出的愁情。他守望着夜空,祈求上天能够有一丝心软,孰不知天地无情。他的天真,在夜空下显现的多么愚蠢。或许也只有此般痴情,让人可笑的痴情,才凸显的这个夜是有多么的凄凉。
“难眠枕,空却,幕帘难守!”或许有人会说,幕帘并不是人们心中想的那样难守,古有痴情女子守墓十载,今有真情男儿为爱舍身。可子忧说过一句话“没有为爱情在深夜失声痛哭,在死亡边缘徘徊过的人没有资格谈论爱情的得与失。”也许,也只有他才敢说出这样狂妄的话,罢了,谁叫他是做到了这一切的人呢!如果连他都没资格,我们岂不是更没资格了。
我记得李清照当初写下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我想,这句话用在子忧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一直在寻找一个能让自己忘记过去,丢掉记忆的人,却发现越是去寻觅,痛苦愈发的放肆。自己也便掉入了愁苦的深渊,无法自拔。在这样的煎熬中,他才发现幕帘难守,不是自己能够承受。
子忧思想太过渺小,渺小到只容得下一个不足五十公斤的凡尘女子。子忧思想又太过庞大,庞大到能为这个女子写下全世界。我很难想象一个与现实擦边的少年怎样在这个残酷的社会站稳。
他长存于一个不属于现实的虚拟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他能够与这个女子一起漫步在河边,听她诉说寻常往事,听她讲述两人过去的点点滴滴。这个美丽的画面在记忆里来回徘徊,渗透了思想,融入了骨髓,更融入了血液。像极了容若的《浣溪沙》所描绘的场景。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细思量。
被酒莫惊春梦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容若《浣溪沙》
期年后的秋,容若关上窗,不忍看到窗外的萧萧黄叶被西风吹落。寒冷总是在孤独的时候最难抵挡,万千往事就像刚刚熄灭的炉灰,拨一拨还有几丝炭火,还没来得及暖一暖身子便匆匆寂灭了。
醉酒后春睡不起,赌书而对笑喷茶......那些点点滴滴的平凡夫妻的快乐,回忆起来才觉得多么的爱入肌骨、那么的痛彻心扉。想起来,分明那只是些寻常日子和寻常琐事而已。本以为的天长地久,不经意间化为乌有。
容若如此,子忧又何尝不是。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做着这样的梦,从未醒过,他担心醒来,也怕醒来。这种美好,或许是每个人都会无法释怀的吧!(取自纳兰容若词传)
可是,即便是梦,也是异常的清醒。“放一人哀愁惊宵”足以证明子忧很清醒,甚至比任何人都清醒。他不是容若,词里清醒词里醉。他明确的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空白页处,有一个大大的很是显眼的墨点,这个墨点显眼的足以让所有人看到后忘记了周围的崭白。这个墨点刻下了太多的记号,绘下了太多的图,甚至写下了太多的故事。以至于子忧不能够活得简单。我有时在想,子忧是否厌倦了此般生活,他之前的自缢是否也是活得太累而选择的解脱方式。我不得不为他划下一个长远的省略号。
小考据
子忧自缢
那是一个凄凉的半月夜,也正是子忧和爱人分开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子忧平时都是很晚才休息的,自从与爱人离别后,每晚更是通宵达旦的写着什么。子忧母亲忙于事业,可以说完全是一个女强人,子忧母亲花在工作中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关心自己的孩子,自从母亲得知了子忧早早的爱上了女子的消息后,就开始了对这场爱情的阻挠。子忧深知,一切都是母亲在幕后执手。可是,知道了又如何,毕竟是自己母亲,无奈下,承认了这场分开。而子忧父亲,一向是家里最严厉的人,看到子忧日益忧愁,还是忍不下心去指责他点什么,也或许是默认了这段真情。看到自己的孩子能有如此的真心诚意,也无从阻隔。可是,最后的结局还是没能逃出母亲的魔掌。子忧为了这个女子,多次不顾家人的劝解,背离了人生路中的五位挚友,他内心的指责让他无法原谅自己,无奈母亲对自己所做,伤心欲绝于他付出所有,得到的只是她的一个优雅的转身,连一声再见都听不到的结果。迫于家人,挚友,爱人的三重压力下,子忧放弃了活下去的勇气,于是走向了自缢。那天夜里,他写下了想对母亲,挚友,还有那个深深伤害他却被他深深爱着的人说的话,每一个字的刻下,每一滴泪的划落,书桌湿了,信结了,生命便是尽头。可是后来,上天眷宠着这个忧郁男子,在各种幸运降临之时,子忧又回到了这个世界,这便是子忧的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