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刚踏进大厅就见到景安向自己扑来,然后停在自己身前不到20厘米的地方,兴奋地对紫衣说道:“你猜猜叔叔还带回了什么?”紫衣笑笑,伸手拍了拍景安的脑袋说道:“看你这小馋鬼这么兴奋,一定是给你带吃的了。”在紫衣拍到景安脑袋的时候他触电般地蹦到一边,随后愤怒地瞪着紫衣说:“你你……你太过分了,只有大人才能拍我脑袋,不对不对,谁都不能拍我脑袋。”看着语无伦次的景安,紫衣心情更好了。
紫衣完全无视景安的愤怒,向长辈们行过礼后才又到景安身边歪着脑袋装作很好奇的样子问道:“舅舅还带回来了什么东西?”问到这个景安顾不得生气,脸上表情立马变得非常得意,他迈着八字走到另一边,边走边说:“这个嘛……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得求求我。”紫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着这个小孩满脸的得瑟真想拿东西砸上去。紫衣看也不看景安,径直走到苏青峰身边,还没开口,苏青峰就把她抱到怀里坐着,紫衣有几分不适应,不过不等她开口景安就冲了过来指着她说:“你你下来,我告诉你。”紫衣打定主意了要捉弄他,于是她往苏青峰怀里钻了钻顺便对着景安吐了吐舌头,景安在旁边急的直转圈圈,苏青峰则是哈哈大笑,其他长辈也忍不住笑了,三爷很难得的面带微笑没有训斥景安。
珍妈妈站在一旁也是面带笑意,心想姑娘要是能多有些童趣该多好,小小年纪却总是一副清风云淡的模样才最让人担心。
景安抓耳挠腮了半天也没想到好主意,于是直接坦白了:“紫衣,叔叔带的有烟花,一会儿吃完饭就会放,你你你下来我多让你放一些。”
“胡说。”太太笑着说,“这些东西可不是让你们小孩子放的,你们站的远远地看着就行了。”其实烟花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太罕见的东西,只不过苏家家教一向甚严,一方面为了防火一方面为了避免子弟玩物丧志这些东西只在过节的时候才会统一燃放,平日里不允许私自燃放。
这时文如向太太禀报可以开饭了,于是众人就各自落座。
晚饭后苏老爷吩咐几个小厮将烟花拿到开阔的地方,周围布置好水缸,以免突然起火。
众人在湖边准备观看,苏青峰把紫衣抱起来好让她看的清楚一些,景安眼睛转了转看了看父亲终究还是没敢让他抱,还是一边的苏老爷看到了,哈哈笑了笑之后把景安抱了起来,三爷看到了立马瞪起了眼睛,老爷只是笑笑说:“不碍事不碍事,我还没老到不能动呢。”三爷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至于回到自己院子以后会不会秋后算账就没人知道了。
果然是“火树银花触目红”,虽然没有后世的烟火那么花样繁多,却也少了许多不合时宜的喧闹。紫衣现在心境不同,也会带着欣赏的态度观察着一切,只是却始终缺乏一种参与的感觉。抱着她的苏青峰似乎也感觉到了,于是抱得更紧了。
看完烟花回到院子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紫衣却还不想睡,她坐在院中,让珍妈妈先进去,珍妈妈哪里肯,就站在她旁边。突然一道白色的影子飘落在院中,珍妈妈立马挡在紫衣的面前,动作迅速得让紫衣吃了一惊,不过珍妈妈随后就又站回了紫衣身边,随即紫衣看清那片白色的身影竟然是舅舅苏青峰。
苏青峰开口了,不过对象却并不是紫衣,苏青峰对着珍妈妈称赞了句:“珍珍,这么多年了你的功夫一点都没有落下。”紫衣这时才知道珍妈妈竟然是有功夫在身的,只是自己看不出来究竟是高是低,不过能得到舅舅的称赞想来应该是不差的,怪不得那天舅舅刚回来的时候珍妈妈就知道来人用的是极高深的传音术。
“青峰少爷是来找紫衣的吧,那我先下去了”珍妈妈行礼然后进了屋子。
苏青峰这时才看向紫衣,说道:“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紫衣这才意识到,正常情况下一个六岁的小女孩遇到有人突然闯入应该惊慌失措高声尖叫才对,自己却在座位上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紫衣低下头喃喃的说:“我是惊呆了忘了有反应。”
苏青峰笑了笑也没有深究,而后在她身边坐下。“紫衣,你为什么喜欢那个匕首?”苏青峰直奔主题的问。可是紫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并没有喜欢,只是看着很奇特没有见过所以才多看了两眼。”这个时候总不能说喜欢吧,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没有原因,一个女孩子没道理莫名其妙的喜欢一把匕首吧。
苏青峰看了看她有些发红的脸,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以后舅舅会送你一把更好的。”“啊,不用,那个手链我很喜欢,我……我有一个同样质地的项链,能配成一套很喜欢。”紫衣急忙拒绝了。苏青峰轻轻笑了笑,说道:“我知道,那个项链是我送给你母亲的结婚礼物。”
苏青峰望了望天空,眼中闪过了落寞,紫衣看着苏青峰,想到今天放的烟花,心中蓦然多了一句话,他比烟花更寂寞。他和母亲的感情真的很好呢,所以才会那么关注自己吧。
“小时候我经常来这个院子,那时候我总是粘着姐姐。”往事从苏青峰口中娓娓叙来,“后来父亲负责家族在东陵的生意,那时候他还不是族长,我们一家就到了东陵,也是那个时候我们结识了你的父亲。”说到这里苏青峰笑了笑才继续说道:“说起来和你父亲还是打架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偷跑出家里,姐姐不放心就和我一起,结果出门不久就遇到一个小混混,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后来你父亲从那里经过三拳两脚就把那个小混混打到了,然后拉着我们一起跑。姐姐看到我受了伤衣服也破了急得直哭,那时候的我却只顾着羡慕你父亲的身手,也是那次之后我才开始接触武功。后来你父亲看出来我们是偷跑出来的,这样回去一定会被家人训,于是就把自己的衣服换给我。过了几天后父亲带着我们一起去拜访苏家的世交,刚进入大厅我就看见了你父亲,正准备打招呼突然姐姐一把拽住了我,我这才反应过来如果这时候打招呼不等于承认了自己偷跑出去了,于是对着他吐了吐舌头,你父亲也对我挤了挤眼睛,随后我们一本正经的互相认识。”说到这里,苏青峰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缅怀神色,久久没有再说话。
许久,苏青峰突然惊醒,拍了拍紫衣的脑袋然后说:“看我和你说这些干嘛,紫衣,给我讲讲你的事吧。”真是六月债还得快,晚上拍了拍景安的脑袋,现在自己的脑袋就被拍了,舅舅的问题让紫衣很难回答,一个六岁的小孩能有什么事,估计和景安打打闹闹就算是不小的事了,不过舅舅应该只是想听听紫衣的日常生活吧,紫衣想了想才回答:“我整日也没什么事情的,去年开始启蒙以后每日就是去学堂,下午的时候练琴,啊,教我弹琴的琴师还是三舅舅从京城带回来的,和三舅舅一样一脸严肃,平时脾气很大,姐妹们有一点点错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指出来,有一次还把西院的景茜姐姐气得摔琴走了,不过他的琴弹得真好,有时候还能引来鸟儿呢。”
“你呢,有没有被训过?”苏青峰轻声问道。“没有呢,紫衣很聪明的。”紫衣看了看苏青峰,发现他听得很认真,于是就继续说:“有时候还和景安打打闹闹的,舅舅你也看到了,嘻嘻。不过景安对我很好的,有什么新鲜的玩意都带给我的,就是胆儿太小了,在学堂里只要有人喊一声‘三爷来了’他立马老老实实的正襟危坐。”苏青峰想到景安的顽皮也笑出声了。
紫衣刚开始讲着还让人感觉是在讲别人的事一般,到后来讲的就逐渐投入了,整个人看起来也生动了许多。随后苏青峰把紫衣抱到自己腿上,讲着讲着紫衣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到最后没有声音了。苏青峰看着怀里睡着的紫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取代的是一种深深的忧伤,随后他又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的洒脱都到哪里去了。
怀里的紫衣皱了皱眉头,抓着苏青峰衣服的手也更紧了,似乎在做噩梦,苏青峰把她的眉头抚平,又抱了一会儿,准备把她送回房间,刚走到门口就见到珍妈妈正站在门口,他们没有再说话,珍妈妈从苏青峰手中接过紫衣时发现她的手还紧紧握着苏青峰的衣服,珍妈妈笑着将紫衣的小手展开,然后把她放到床上。
关门走出来的珍妈妈知道苏青峰还在院中站着,她沉默了许久还是问了句:“阁主现在身体如何?”苏青峰恢复了他一贯的笑容,说:“他每天钓鱼,阁里的事情都交给其他人了,胃口也不错。”
两人沉默相对了许久,苏青峰说:“你真的不准备回去了么?”珍妈妈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里屋摇了摇头,说道:“紫衣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如果连我都离开,她就真的无依无靠了,她看起来那么坚强,从容,其实内心非常敏感,我现在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怎么能离开呢。父亲那里,还有两个哥哥照应,而且,如果是父亲的话,一定可以理解的。”
苏青峰转身离去,中间停顿了一下,说了句“你,保重!”然后没有回头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