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水生的父亲心脏骤缩，看向自家的娃，他从水生脸上看到死灰般的没落，紧张的抬起烟杆吧嗒了两口。
水生他娘连忙走过去，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这样的表情，她就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忍心再问？
陈明峰的父亲，表面温和，内心冷笑，故作不知的问道：“水生啊，你怎么样？”
水生沉默，刘晓午在一旁讥讽道：“这小子，陈大哥早就说了，就算他爬过血煞崖也白搭，他还不信，白白的上去丢人现眼……”
话没说完，水生父亲猛然挥手，如同砸铁，整张桌子劈成两段，怒道：“你给我闭嘴！”
刘晓午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想起自己被仙人收取了，胆子就大了起来，昂起头叫道：“怎么？还不让人说了？你家娃就是个废物！上去几十个人，到最后就他一个被丢回来，不是废物是什么！”
水生的父亲无言以对，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瘫坐在椅子上。水生他娘抱着水生，一个劲的流泪。
水生紧咬下唇，浑然不觉鲜血流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哑声说道：“爹、娘，水生给您丢脸了，水生……水生来世再报你们养育之恩。”
水生他娘察觉到自己孩子语气的绝望，立即把水生护进怀里，呜咽道：“娃儿，没事，不用难过，不就是没被仙人收入么？咱娃儿聪明，脑子活，以后能考秀才、考举人，做大官都成。娃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爹娘还指望你给送终呢。”
水生他爹此时也恢复过来，看到水生的神情，内心一颤，连忙跑过去把水生母子俩一起揽进怀里，焦急的说道：“娃儿，可别想不开，咱做不了仙人也没什么，听爹的，咱回家好好读书……”
四周的亲戚，一个个嘴脸变得极快，纷纷远离水生一家人，脸上露出看热闹的神态，闲言碎语，议论纷纷。
“这个水生啊，从小我就觉得他不行，傻头傻脑的，也不知怎么考上的秀生？”
“你不知道啊？上次这小子考秀生，我不知道犯了什么太岁，给这小子挂了祈福袋，要不是祈福袋灵验，哼哼……”
“就是，老三啊，刚刚说的话你可别当真，我们陈家人丁旺，出了不少拖后腿的，哪里有空下来的宅子啊，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吧。”
“被仙人赶回来，真是晦气，咱家明峰还要开庆功宴呢，别被冲了喜头。”
“爹那怂样，儿子也好不了哪去，我打小就看他们家不顺眼……”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亲戚都一个个露出势利的嘴脸，各种恶毒的话语越来越重，无情的打击水生一家人。
这一幕与刚才的奉承相比，天地之差，水生爹娘听得面无血色，陈炎握紧了拳头，内心的伤痛更加剧烈，有一种要死了的感觉，耳边传来的尽是讥讽话语。
水生父亲忍无可忍，猛然站起，手掌被人牵住。水生看着父亲，摇了摇头。
陈明峰的父亲貌似很遗憾的说道：“三弟，别怪我说你，烂泥就是烂泥，到底扶不上墙。岳华派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依我看水生连血煞崖都爬不上去，是我家明峰心好，帮了他一把……唉，明峰这孩子尽做些无用功。”
“你……”水生父亲指着他大哥，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大哥摇了摇头，感慨道：“可惜了，要是富贵那孩子应该成吧，亏你牵上了师爷这层关系，给你家娃抢了个名额，不然富贵上去说不定能被选中。”
“富贵哥，要是他上去，一定能被选中啊！”
想起二伯送走的富贵，陈炎浑身一震，脑子懵懵作响，只觉得心口郁结成块，憋着一口气喘不出来。说的没错，是他占了富贵哥的名额，要是有六个武生名额，那么……
陈炎的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咯咯作响，张嘴喷出了一口血雾。
“娃，娃你怎么了？娃他爹……”水生娘手足无措，连忙抱紧了水生，眼泪线一般流了下来。
水生父亲急忙拍打水生的脸颊，看见水生睁开眼睛，略微安心，抱起水生往外走：“娃他娘，莫急，我们快去医馆！”
陈明峰的父亲在后面讥笑道：“这么晚哪来的医馆？三弟，要不要我帮着请来郎中？我不怕你们拖后腿的。”
水生父亲怔了一下，见怀里的水生坚定摇头，继续往外走。
“陈天正，我陈铁从今往后跟你们一刀两断，就算我死了，也绝不踏入你们陈家祖祠！”远远的，传来了他的怒吼。
“怂样！”陈天正的呼吸一滞，不屑的拂袖说道。
“大哥，甭管他们，咱们陈家早当没这号人了！”
“对对对，恭喜大哥啊，明峰这孩子成了仙人，以后到哪不都是爷？陈大哥是光宗耀祖啊！”
“没错，等明峰成了仙人，哪有不照顾家族的道理，族长，以后全要靠你帮衬了。”
一帮子亲戚蜂拥而来，把陈天正围在了中间，拍马奉承，尽捡好听的说。陈天正满面红光，一一应付了过去。
面对这一切，陈明峰只是冷冷看着，不动作，也不言语。等亲戚们散后，陈明峰走到父亲身前，冰冷的说道：“在血煞崖，我没帮他。”
陈天正喝了不少酒，点头，伸手想要拍拍儿子的肩膀，赞许的道：“做的不错，他只会拖你的后腿。”
陈明峰退后一步躲了过去，眼神闪烁，嘴角微微扬起，说道：“没错，他只会拖我的后腿，你也是。父亲，没用的人只会拖后腿，是你教我的。”
说罢，陈明峰大步离开，刘晓午瞧了陈天正两眼，连忙跟了出去。
陈天正满脸愕然，看着陈明峰消失的背影，颓然坐倒在地……
“水生啊，你快醒醒啊……娘给你做了最爱吃的烙饼，不要吓你娘，娘看着心疼啊。”
“水生，快醒醒，你娘吓堵了心，眼睛都快哭瞎了。爹娘就你一个儿子，千万别想不开。”
“陈炎，退缩逃避有违圣人之道，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个心智不坚的徒弟！”
出了陈氏大院，陈炎就昏了过去，母亲啼哭不止，父亲找不到肯开门的医馆更是惶惶然，好在遇见了闻讯赶来的师爷，才有郎中肯医治。
耳边传来痛心的呼声，连续不止，不知唤了几日几夜，陈炎耳中听着，心中痛着，想要苏醒，却缠绕在恐怖的梦靥里，愈加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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