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景云突然被一道赤练卷住时,顿时大惊失措。可提心吊胆的等了片刻,也不见这道赤芒对他怎样,随之安下心来。
景云五感不失,自然对外界的一切变化都十分清楚。这道赤练正带着他往远处急速飞遁。只是那速度快的,宛如白驹过隙,浮光掠影。放眼南岭,巨树、山峦等一切景致皆连成一体,眼睛里全是模糊糊,晃悠悠的一片绿。可见速度有多么惊人。
也不过转瞬间的功夫,赤练骤然停下,视觉恢复的景云才发现来到了一处山谷。这处山谷也算不上雄奇,四处都是杂树乱石,并无奇特的地方。
而那道赤练,则在景云站稳之后,倏忽缩小,倒卷回黑袍笼罩的身影,消失不见。只是,黑影里有一双赤红的光芒,若有若无的向他看来,让人很不自在。
景云只觉得一时无措,就这么呆呆的站着,也不敢乱动。亲眼得见此人的无量神通,又属诡异的魔门神魂高人,谁知道他想干甚?
正心下忐忑不安,却见老魔袖袍一动,蓦地伸出一双血肉干枯的大手,缓缓的取下遮掩头顶的衣帽。
景云立即瞪大眼睛。
他曾无数次幻想,这传说中的老魔头到底长什么样儿,他为何笼罩在黑袍里,不敢以真面目见人,是否青面獠牙,凶恶狰狞,丑陋可怖。
可是,当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景云才知道自己把人家想的太恶了。
那只是一张很苍老的脸,皱纹纵横交错,虽然有些风烛残年,但却极富立体感。一缕山羊胡垂至胸口,浓密的苍白银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不止。就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老人而已,脸上挂着些高深莫测,揣摩不透的神色。
唯一奇特的,是那双赤红的眼睛,显得格外严肃又恐怖,似乎极具震撼力与穿透力。
此刻,老者眼中射出一道尺余长的赤光,往景云身上扫视。
面对这道奇光,景云只觉得全身都被看穿了一样,五脏六腑,甚至灵魂思维,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
但不知怎地,心里却很平静,也无害怕。他虽然初入道途,可心智却极为坚毅,更磨练到不怕死的境界,在诡异的眼光逼视下,不曾退缩半步。
老人在景云身上扫视了几遍,半晌无言,然后似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景云恭谨的立于一旁,却在暗自猜测,这老人莫名其妙的把我捉来,也不打杀了我。只是盯着我看了半晌,也不说话,这是何故?难道因为我生得有几分英俊,对我有了别样的兴趣?魔门高人行事当真高深莫测!这位前辈不发话,景云也不知其心思,怎敢先开口说话,就怕不合这老人的脾气,惹他盛怒。
两人就这么站着,神色木然,半天也无言语,仿佛较劲一般。
最后,景云实在忍不住,正准备开口询问。却忽然听见老人一声冷哼。随之甩了袖袍,也不理他,转身潇洒的大步离去。
景云愣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就这么走了?那他把我掳掠来作甚?”
景云心念电转,忽然一个激灵,似乎明白了什么。思忖道,“这老魔一派高人,性情定是孤傲无比,而且肯定于我无所求;而我修行不过才入门,也于他无威胁。他把我捉来,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再看其神态,也无恶意,反而像是在等待什么?”
心里踟蹰片刻,景云突然一拍脑袋,“对了。我怎就这么蠢呢?如此天大的机缘摆在眼前,还不好好把握,脑子里灌水了不成,直犯傻呀。这老人分明就在等我跪地磕头,恭敬喊声老师。像他这等非同俗流的名师异人,何等高傲,能够主动等我求拜,那已是天大的造化了。”
可是,景云转而又有所迟疑,此人乃魔门高人,行事怪异,不能以常理度之,入他门下也不知是对是错。
景云内心天人交战,却不知老魔心里也有些恼怒,“老夫这样放下身段,干巴巴的等着你来拜师,你却不为所动,摆架子?难道非要老夫拉下颜面求你拜师不成?”
景云虽然不过十四岁,但亦是决断之人,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最后狠狠咬牙,“我管他个魔门、道门,还是儒门,只要能学的本事,那就是好门!”
至于拜师的是正道、邪道,还是魔道、妖道,倒也不必去顾虑了。
景云想明白这一切,那赤老人都快走得没影了。
于是纵身一跃,立即追赶上去,厚着脸皮,就开口大喊,“老师请留步!等等学生。”
远远的,老魔干瘪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这小子总算还没笨到不可救药。”不过,脚下却也没停顿,反而健步如飞,走得越来越快。似乎有意要考较景云一番。
老魔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轻松之极;景云虽然身强体健,耐力非常,但追了大半天,也疲惫得要死,只不过心里的倔强与希冀,让他努力坚持着。
直到追了几百里路,景云才见得老魔盘坐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闭目养神。而且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头丈二巨虎!
其实,赤老魔身处魔门,一心修炼,至今孑然一身。要不是肉身即将腐朽,临近尸解之际,这才起意收徒,留下自己这一脉的传承。可是世间虽大,修行之人也甚多,却不见得能遇上一个很对眼的徒弟。
并且,魔门传承,嫡系传人,毕竟非同小可,绝对马虎不得。无论是心智、毅力、智慧等方面,都必须做到出类拔萃才行。但要找到这样的人,何其艰难。
那些世家子弟老人也考虑过,要么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要么纨绔浮浪,不知进取,根本不堪造就。即使有天纵之才,也被其他门派收去了。
而老魔初次见到景云,正是他面临抉择,发下誓愿,种下执念之时。当时景云的所作所为,可把老魔震惊得差点跳出来,立即收徒。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无论如何都要在暗中多方考较一番。
所以,景云进入南岭的一切作为,皆被老魔看在了眼里。
最后得出结论,此人无论心智、慧根、毅力,皆为出众。而且杀伐果断,坚韧,隐忍,没有自傲。最难得的是懂得自省自悟,极具潜力,面对生死绝境,更能屡屡突破。
不过,最让老魔满意的就是——这小子也是一身黑衣,很对眼。虽然有些热血冲动,年轻气盛。
故而,当与血狼王斗法时,才摆足了气势。其实一切皆是故意在自家未来的徒儿面前,展示威风,好折服景云。
……
当景云赶到老魔身前,已经累得双腿都快折了,看见花斑大虎哼哼唬唬,正扯开嘴脸对着他笑,也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对老人更加感激。
深深喘了几口气,景云倒地就拜,有些报赧的道,“学生愚钝,刚才没能领会老师的意思,还望您老人家原谅则个。”
“嗯,刚才之事,不提也罢。但你欲拜我为师,可知老夫的来历?”老人缓缓说道,在景云面前第一次开口。
“景云知道,老师乃极西之地,魔门长老。”景云恭谨道。
“既然如此,你已下定决心要拜入魔门了?”老人严肃的问道。
“至死不悔!”
景云毫无犹豫之处,坚定的说完,俯身行跪拜礼。
“好,既然你心意已决,老夫就收下你了。不过,你入我魔门容易,要继承我的衣钵,却还需要受得多方考验。你的慧根、毅力、心智、潜质都很不错,算是过了一关。从现在起,可作记名弟子,我可以授予你无上大法,去完成下一道考验,直到你修炼到分神境界,才可算我西方魔门嫡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