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输了。”兽人并没有因失败而颓丧,红棕色皮肤的方脸上有的只有释然:“但是我终于找回我应该有的东西了。”
“勇于面对应该面对的,就是真正的男人。”陆单倒提大斧,微笑着交回给了兽人。
布洛克斯的大头点了点,绿色瞳仁中满是感激的光芒:“谢谢你。”
“你应该谢谢自己。”陆单扬起嘴角,右手中的神圣光芒闪动,黑色的大剑凭空消失:“再见了,希望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
“你是一名真正的王者。”兽人咧开大嘴,笑容真挚而清澈。
陆单的身形停顿,扬了扬眉毛,但并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挥了挥手:“再见。”
竞技场里依旧忙碌,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名身穿白色连帽长袍的男人从面前经过。
安娜正抱着肩膀继续指挥着每周一次的必要扫除,但她看着那道身影目光晃动,紧抿着嘴唇默然不语。
即便头上有着罩帽,但迎面而来的阳光仍旧过于明亮与晃眼,仿佛之前的所有阴霾都随着这个好天气而烟消云散。
陆单站在竞技场那大理石砌成的台阶上,“埃尔维迪亚卡拉米罗斯的愉快小酒馆”似乎换了个新的木质招牌,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是歪歪扭扭犹如儿童的涂鸦之作。
虽然只是早晨,可酒馆中进进出出的人并不少,那些宿醉刚醒或者宿醉未醒的人们确实是最好的消费者。
手搭凉棚极目远望,青山依旧,甚至能够看到一群黑点突然飞起,那些看得到的与看不到的似乎都在陆单脑海中转瞬凝结,成为一幅幅华丽却写实的巨幅油画。
从圣骑士教堂方向传来了嘈杂的马车声,陆单赶忙藏到了一旁小巷的阴影中,那车队是准备举办第一届“魔戒”的圣骑士队伍。
小巷中略微有些阴冷,边沿的墙面上爬满了常青藤,而陆单脚下正踩着一块长满青苔的石板。
请柬在前一天已经发出去了——通过竞技场的巨大网络传出去的。想来在半个月之内应该能够开赛,之后的行动已经完全计划好了,有弗丁在这里坐镇陆单极为放心,所以只望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在这座城市中停留的时间并不比在亚姆的时候多,但是陆单过的很充实。
从最开始地竞技场战斗,到弗丁大叔仅仅算是开头的地狱之旅,提前到来的副主教加冕仪式与那匪夷所思的亡灵瘟疫,哪一样都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磨灭的记忆。
充沛的阳光照在前进道路的砖石上,现出片令人舒心的明黄与灿烂,陆单眯着眼睛,想起了那个如阳光一般恬静淡漠的少女的脸庞。
拂过发丝的风很轻,但思念却如青山一般极为沉重。
在属于地球的二十二年时间中,似乎根本没有出现过如此为了他奋不顾身的女孩——即便那只是如同封建礼教一般的被迫行动。
陆单想起许诺给老矮人加布里尔·盖里的冬泉火酒还没有兑现,又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小法师克丽丝。
他不知道前去南方冻原的布雷迪·安格洛尔祖父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前往米菲斯帝国拯救被困皇帝与皇后的盗贼公爵米歇尔·拉文霍德究竟成功与否。
低头叹了口气,陆单苦笑着摇了摇头,嘲笑着一闲暇下来的大脑就开始回忆。
他并不担心这些原住民,比起他这个外来者,他们的经验更充足更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南门已经被封锁了,从东门回坎普帝国再绕道的话时间上完全不允许,所以陆单只能够从西门离开,途径那个没有多少人愿意途径的圣山森林。
沿着圣山森林边缘行进,绕过达尔曼山脉,跨过门达尔松河,顺着普罗卡山脉前进,这就是即将到来的路线。
这是一趟限时的苦修,陆单必须在一个月内徒步穿越这些地方,这意味他将很少得到休息与给养,不断的前行不断地杀戮才是这场路途唯一的主题。
但是想到即将到来的试炼,陆单目光反而迥然且跃跃欲试。勇于面对一切困难是他在异界学到的最宝贵的经验。
陆单想开了,即便米菲斯帝国真的被那个篡位者完全占领了又怎样,属于他的谁也夺不走,到时候抢回来便是。
这大陆也必将属于自己,又何必在乎这一城一地?
半个月,在来到这个世界仅仅半个月的陆单,在无数的事件中被迫的成长着。
有自责,有懊悔,有兴奋,有幸福,有希望。
夹杂着负责的情绪,陆单终于来到西城的城门。
高达十二米的城墙,在长达百年的不断改造中,从原本脆弱不堪的砖墙已经成为了一道内嵌晶石的坚不可摧的屏障。
朱红色的底外加金色的车轮,象征着维尔纳兹城的三角旗帜循着风的方向向西北飘扬着,似乎在向某个金发的少年挥手告别。
宽可容十辆马车经过,长约一公里,完全由最好山石铺就的石桥上空无一人,陆单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吐出,缓慢回身想要向这座真正成为成长基石的城市告别。
“立正!”
“轰轰!”
陆单惊呆了,起先沉浸在离愁别绪中的他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异常,但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的城门广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群。
有身着白袍兜帽的圣骑士,有胸前绣有金色车轮徽章的士兵,有两鬓斑白手牵着孩童的老妇,也有着身穿华丽服饰的贵族。
他们此刻聚集在陆单身后,或一脸微笑或一脸肃穆,或一脸不舍或一脸告别,他们站得并不整齐,甚至于这广场已经容不下这人群。
站在最前的面三人,一名浓妆艳抹的留着潇洒发型的男人,一名身穿白色劲装腰悬长剑有着灰白头发一脸懒洋洋笑容的大叔,一名身穿边沿绣着金黄丝线的蓝色外套,内穿明黄色束身马甲领口成一个大的U字型的女子。
他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不约而同地从腰间抽出只在觐见国王时用的精美花剑,整齐划一地在面前腕了一个剑花,齐声道:“恭送副主教冕下,米菲斯帝国真正的王,维达·米菲斯陛下!”
“大家......”陆单直觉的胸臆间被什么堵着了,两行清泪却不由于自主地溢出。
他自认为没有做什么造福这个城市的大事,短短的几天他更像是一名过客,这样的送别仪式太庄重也太隆重。
“IhreHeiligkeit!”
“IhreHeiligkeit!”
在高呼着这最崇高圣洁名号的声音中,包括那些刚刚通晓事理的开蒙孩童,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单膝跪地。
陆单见到弗丁双手平举,捧着一把象征着维尔纳兹城的金色佩剑缓慢走来,倔强地扬起了头,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
“大叔......”
大叔将这只有五十厘米左右,剑鞘上由镶嵌晶石组成了车轮形状,剑刃全部由纯金参杂大量秘银的佩剑,恭敬地方交到了陆单手中:“这是你应得的。”
“可是......”陆单捧着象征着友谊与诚挚的佩剑哽咽了。
“没有什么可是,”弗丁走上来环抱住陆单,狠狠拍了拍少年的宽厚的背:“你从亡灵瘟疫中救了所有人,你带来的神迹让这个城市的人不再被病患所折磨。你是一个教派的主教,你是一个帝国的王,所以,你有足够的资格接受他们的跪拜。”
“向他们挥挥手,说点什么吧。”弗丁侧过身来,如同普通士兵一般向陆单敬礼,闪到了一边。
将“军马”召唤出来,牵着马缰,陆单高举起耀眼的佩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喊:“我会回来的!”
陆单的勇气似乎再次消失,他跃上马背,带着泪水向远方疾奔。
只留下一道飞扬的背影在维尔纳兹城的眼中久久不曾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