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成的胳膊被两个男孩牢牢踩住,背上坐着又高又肥的李铁柱,根本不可能站起来。李铁柱的巴掌抽下来,他避无可避。
小梅看见李铁柱表情恶毒,肥大的手掌狠狠甩下,似乎用尽了全力,惊得大叫:“住手!”
可是李铁柱根本不听她的,挥臂的速度丝毫不减。小梅吓得几乎不敢再看。
忽然,关成霍地转过脸,嘴巴张开,迎向李铁柱的右手。
李铁柱右手刚好甩下,啪一声抽在他嘴巴上,抽得他牙根酸麻,与此同时,手指也甩进他的嘴里。
关成猛地咬紧了牙齿,将李铁柱的一根手指死死咬住。
“啊!”李铁柱惨叫一声,脖子上的筋全都跳起,嘴巴咧得老大,眼珠子突了出来。他手臂轻微的颤抖着,微微后撤似乎想要收回,却因为关成咬得紧而不敢用力。
凄厉的惨叫声把周围的孩子们全都吓得呆住了,无论是男孩们得意的嘲笑声,还是小梅的喝斥声,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鲜红的血液一点点从关成白森森的牙齿间流出,顺着被牢牢咬在齿间的手指向外流,沾上了他的嘴角。
“快松开!快松开!”李铁柱哭喊着,左拳狠砸关成的脑袋。
关成的脑袋被砸得一顿一顿,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他上下颚再一次用力咬合,李铁柱“啊”一声惨叫,肥脸煞白,眼泪鼻涕流成了河,颤抖着声音哭喊:“要断了,要断了,快松开,快松开!”
踩着关成双臂的两个男孩似乎被吓到了,得意的笑容终于退去,睁大了眼睛,身体不知不觉微微后仰,手臂微抬,挡在身前。
关成感觉到踩在手臂上的压力骤然减小,立刻松开了嘴,双臂向内一挣,挣脱了踩踏,接着在地上全力一撑,一下子就将李铁柱从背上掀了下去。
关成猛地跃起,飞速转身,目光正好对上了刚才踩住自己左臂的男孩。
那男孩和他目光一碰,看见他染血的脸庞,吓得魂不附体,连动也不敢动了。
关成右拳顺着转身挥出,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手臂上每一块肌肉都紧紧的绷着,铁锤似的拳头正中对方的左脸。
“嘭”一声闷响,那小子被打得口水飞溅,整个人转了半圈,扑倒在地上,捂着脸,一边哎哟哎哟的哼哼,一边吸着凉气。
关成收回拳头,正好看见坐在地上的李铁柱。
李铁柱左手捏着右掌,右手中指沾满了鲜红的血液,手指弯曲,无法伸直,像一直蜷缩将死的虫子。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这根手指,肥嘟噜的大脸颤抖不止,咧着嘴嚎啕大哭。
关成二话不说,抬脚便踹在他的脸上,把他的嚎哭声硬是踹得憋了回去,李铁柱肥壮的身体就像个装满谷壳的大麻袋似的,扑通一声倒下,躺在地上直哼哼,俨然一只刚刚被棒打过的野狗。
这一拳一脚干净利落,又狠又快,眨眼的功夫就放倒了两人。关成握紧拳头,又去找第三人,却发现身边空空,第三个人早没影了。
关成微微抬头,目光扫向远处,看到一个背影正在飞奔,蓝袍灰裤,身材干瘦,跑得飞快,不是薛耿子还能是谁。
可能是觉得跑到安全距离了吧,薛耿子回头看了一眼,与关成目光一碰,不但没有露出惊慌畏惧之色,反而勾起嘴角,笑得十分得意。
关成怒不可遏,迈开步子就想要追上去将他狠揍一顿,却无意中瞥见了小梅。
此时的关成,眼中好像迸射着炽烈的火焰,一张尚显稚嫩的脸上凝结着顽强和狠戾,他的唇边、嘴角、下巴都沾着鲜血,有李铁柱的,也有他自己的。
附近的几个男孩瞧见他这个模样,一个个被吓得腿都软了,全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的打颤。
小梅也在发抖,眼睛里全是恐惧,一双小手捂在嘴前,泪水从她漂亮的大眼睛里涌出,沾满泪水的俏脸在夕阳下反着光,看起来十分可怜。
关成看到小梅这模样,身体猛地一颤,好像是从恶梦中醒来一样,凶恶的神情在一瞬间敛去,脸上流露出些许茫然、些许懊悔。
他低下头看了两个倒在地上的男孩一眼,双腿好像没有了力气,软软的退了几步。
这一刻,他想起了程叔,想到自己把别人打伤,肯定又要给程叔招惹到不小的麻烦。
他后悔自己的冲动,怨恨自己的冲动,拳头不知不觉的握紧,咬牙切齿,表情有些吓人。
孩子们看见他这模样,吓得脸色都变了,都以为他要动手打人,没想到他却忽然转过了身,飞也似的狂奔而去。
关成跑回了程氏杂货铺,进了店门,脚步声惊动了柜台后面坐着的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抬起头,看见关成这副狼狈模样,平静的面容微微一变。
不等中年人说话,关成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垂着头说:“程叔,对不起,我刚才和别人打架了。”
他现在很后悔,这一次打人打得太狠了,不知道又要给程叔惹来多大的是非。
程叔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阵,发现他的脸又红又肿,下半张脸上还有几个地方残留着淡淡的红褐色,应该是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他的衣服又脏又乱,好多地方甚至磨秃了,磨损的地方附近沾着尘土。
程叔从柜台后面走出,到了关成面前,将他扶起,缓缓的说:“别急着跪!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搬来凳子和关成坐在柜台边上,用询问的眼神盯着关成。
关成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因为心里头担忧慌乱,事情讲得颠三倒四,说不到点子上。程叔时不时细细追问两句,花了一会时间,总算是把事情弄得一清二楚。
“砰!”
程叔一拳头砸在柜台上,愤恨的斥骂:“这群小畜牲,简直不是人养的!小孩子打架就打了,怎么能用这么卑鄙恶劣的手段!这就是在故意侮辱人,太可恶了,太下作了。”
又对关成说:“小成,别怕,我不怪你。你也不用说什么对不起,你压根就没有错!被欺负成这样要是还不还手,那还了得。就可惜让薛家二小子跑了,这小子最他妈的欠揍!”
这时候,后墙上小门的帘子被掀开,程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支炒菜勺子,腰上围着一件油渍斑斑的白布围裙,边走边问:“什么事弄出这么大动静?”
突然看见关成的样子,脸色立刻变了,有些生气的问:“小成,那些坏小子又欺负你了是不是?受伤了没有?”
关成轻轻摇了摇头。程婶为他担心,他心里感激。他越感激,对于自己打伤李铁柱他们的事情就越后悔。
以前和那些小孩子打架的时候,明明都会刻意留力,今天怎么就没有控制住呢!
程婶皱着眉头,愤愤不平的说道:“这些坏小子!怎么这么缺德!咱们小成好好的从不惹事,干什么老是欺负我们。”
程叔接过老婆的话,恨恨的说:“可不是么。又是李铁柱和薛耿子那些混蛋小子惹事,气不过人家小梅对咱们小成好,就故意找茬。李铁柱跟他爹一样是个蛮货,死不讲理,偏偏脑子跟猪一样,被别人当刀使了都不知道。薛家那二小子最他娘的坏,庄里小孩子数他心眼最黑,今天这事儿少不了他煽风点火。还有老赵家那个熊孩子,也是个作起来不怕事大的主。这些小崽子都不是什么好玩意,长大了就是祸害,小梅才不会嫁给他们,我看没什么姑娘会看上这几个烂货,打一辈子光棍吧。”
“嗤,”程婶笑了出来,被程叔的话一逗,刚才的气也消了大半,“你积点口德吧,小梅看不上,总有看上的。总之小成没受伤就好,小成,进去把衣服换了,洗脸洗手准备吃饭。”
话刚说完,忽然看到关成手上划出的一条条血道子,有些心疼的说:“哎呀,手怎么伤成这样,还说没受伤。快进去用干净水洗洗,洗好之后要晾干,可不能用布擦。一会去隔壁让王老爹给你看看伤。”
“可是,他们……”关成有些担忧的看着程叔,他现在担心一会李铁柱他们的家人会找上门来,哪还有心情吃饭。
“不用担心,”程叔将他的话打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进去吧,没事的。”
虽然程叔这样说,关成仍不能放心,但是他不敢违背程叔的意思,只好进了后屋。
关成打了一盆水,小心的清洗着手上的伤口,疼痛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他都咬着牙忍了下来。
洗完了手,又用湿毛巾抹了抹脸,回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朝着对面的厨房走去,准备帮程婶打打下手。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前屋有个女人大叫:“叫你们家的小崽子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