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成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龙,但是从画里见过,从逢年过节经过家门前的舞龙长队里也见过。
与那两种龙相比,眼前这条小龙虽然通体透明没有颜色,体型又小,但是因为形态栩栩如生,而且可以活动,再加上缭绕的雾气增添气势,反倒真正具备传说中的神兽那种威压,令其震撼不已。
水龙在他面前停了一会,忽然又调头飞回,悬浮在王老爹的右掌上,不停地盘旋飞舞。
王老爹笑问:“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关成傻傻地点点头,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王老爹说道:“刚才和你讲了,这并不是真正的龙,只是我的一个法术。水就是壶中的水,没有什么特别,但是被我用灵气控制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关成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会,缓缓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怎么用灵气控制那个……那些水?”
王老爹很高兴。他就是要等关成主动来问,说道:“别急,再让你多看看。”
说完,右手猛地一握,水龙嘭的一声爆开,化作无数大小不一的水滴,每个水滴都闪着白光,恰如天上的繁星。
王老爹食指竖起,摇摆画圈,那无数水滴便随着他的手指,围绕中心一同旋转。
王老爹手指一顿,那些水滴便立刻跟着停住不动。
王老爹手肘上抬,小臂压下,顺向画了一个大圈,那些水滴便像虫群一样绕着他顺向飞了一圈,又回到他身前停下。
关成看得兴起,忍不住叫道:“好厉害!”
王老爹道:“这算什么,真正厉害的在这里,瞧着!”
说完食指重新竖起,指尖发出一小团淡淡的黑雾。水滴开始聚集,细小的水滴朝着附近较大的水滴聚拢,越聚越大,越聚越少。
转眼间,原本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水滴便凝聚成了数百个樱桃大小的水珠。水珠继续变化,变细变长,最后变成数百枚晶莹剔透的尖针,同时有一股寒气弥漫出来。
每一个针尖都亮闪闪的,这许多凑在一起,关成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再加上散发出来的寒气,禁不住一个哆嗦,抱着手臂搓了搓。
王老爹突地一甩手,数百冰针激射而出,如暴雨般打在桌上。打得木桌咚咚咚一阵响,打得陶盘陶壶哗啦哗啦碎成千百片。
不过转眼的功夫,好好的木桌已经钉满了刺,连刺猬也没有它的刺更多更密,破碎的陶片到处都是。
关成吞了吞口水,眼珠突出,看了看墙边桌子和地面那一片狼籍,又看了看王老爹,说不出话来。
王老爹笑问:“怎么样?厉害不厉害?”
关成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王老爹说道:“厉害是厉害,但是学起来可不容易,尤其最开始的几个月,几乎看不到任何成效,非常的枯燥,只有坚持不懈,才能学成法术,你可有这个耐心么?”
关成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王老爹枯手一挥,地上的碎片无风自动,全都被扫到了墙边。
接着,他右手朝桌上一指,指尖发出一小团黑雾,钉在桌上的数百冰针倒飞出来,露出了千疮百孔的木桌。
冰针碎成细屑,化而为水,再重新凝聚,聚成了一个水球,飞向王老爹。
王老爹右掌虚托,水球浮于其上,说道:“我刚才和你说过,灵气如同手脚,每个人生来就有,只是看不见摸不着罢了。你还记得吧?”
关成点头道:“记得。”
王老爹左手指了指水球,说道:“现在这水球里面,有我的灵气。我的灵气与这些水结合,就可以操控他们。倘若,此刻我收回灵气……”
他话音一顿,关成立刻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个水球。
只见王老爹垂下右手,水球仍在原处悬浮,忽然,没有任何征兆,水球突地落下,砸在地面,碎成了水花,把地面浸湿了一大片。
王老爹看着关成,问道:“怎么样,明白了么?”
关成挠了挠头,迟疑道:“有点明白,但是不完全明白。”
王老爹笑道:“没关系,我最开始也是这样,毕竟之前从来不知道灵气是什么,乍一下理解不了也是正常的。来吧,接下来咱们就步入正题,让你真真正正地知道什么才是灵气。”
说完右手朝着关成虚按,关成的身体缓缓下降,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床上。
在下落的过程中,关成又一次感受到身体周围似乎有力量变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灵气,心想,灵气有如手脚,但是看不见摸不着,那自己现在等于是被王老爹的手托起。
这么一想,大概也就能明白灵气是个什么东西。
等关成坐稳之后,王老爹说道:“保持这个姿势,闭上眼睛。”
关成的姿势一直没变,始终是盘膝而坐,双掌相叠,当下闭上眼睛,又听王老爹说道:“放松身体,肌肉不要用力,试着用你的皮肤去感受周围。我不让你停下,你就不要睁开眼睛。”
关成遵令而为,却是满头雾水,什么叫用皮肤去感受,又哪有什么东西可以感受了,几经尝试,也不知过了多久,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时间有些难熬,但是他心里牢记着王老爹的那句话——厉害是厉害,但是学起来可不容易,尤其最开始的几个月,几乎看不到任何成效,非常的枯燥,只有坚持不懈,才能学成法术,你可有这个耐心么?
就算感受不到,但是在耐心上,也绝对不能认输。
关成下定了决心,身体巍然不动。
一刻钟后,王老爹说道:“行了,睁开眼睛吧。”
关成睁开眼睛,有些郁闷。
王老爹问道:“有什么感觉么?”
关成摇了摇头。
王老爹面无表情,说道:“那就再来一次,闭眼吧。”
关成只好闭眼,再做尝试。
又过一刻钟,仍然没有收获。
如此反复,始终不见成效,到第十次结束,已过去一个多时辰。
关成腿也麻了,腰也酸了,脑袋也晕乎乎的,但王老爹不说休息,他就咬牙坚持,仍保持原来的姿势。
王老爹瞧在眼中,心下满意,脸上却不动声色,仍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再来。”
关成又闭上眼。
这一回,关成是真有点支撑不住了,因为闭着眼睛,再加上疲乏,似乎连平衡感都没有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全靠一股韧劲强撑才没有倒下。
就在他咬着牙努力支持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的皮肤发生了变化,身体在向外膨胀,触觉在向外延伸,周围原本平静、空无一物的空间里,出现了数不清的细小的点,点上散发出无法形容的躁动。
感受到这些躁动的点,关成有些吃惊,但是随后发现它们似乎对自己并无危害,便放心下来。
触觉继续向外延伸,四面八方,上下左右,似乎都在这种触觉探索之内。
身下是床单,其上的细微褶皱通过这种触觉,都被摸索得一清二楚。
触觉向四周推进,背面、两侧高高竖起的墙,还有头顶的天棚,牢固的平面阻挡了他的触觉向外扩展。
上下左右后全都到了极限,唯有前面还有空间,于是关成将这种触觉延着房间的轮廓向前推移。
桌子、椅子、地下的碎陶片慢慢地被他触碰到,形状清晰地反应在他的脑海中。
前方……是一个人,枯瘦的手,皱纹密布的脸,深陷的眼窝,稀稀落落的头发,佝偻的脊背……是王老爹。
关成尽力让这种感觉继续向前推移,忽然有些头晕。
“行了,先停下吧。第一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勉强扩大感应范围,有害无益。”王老爹的声音适时传来。
关成睁开了眼,看到王老爹向自己点头微笑,看上去极是满意。
王老爹说道:“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灵气,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关成吁了口长气,点头道:“还好,有点意思。”
王老爹笑道:“刚开始没有任何头绪,确实很难,但是有了第一次的成功,以后就容易多了。老实说,前几次你始终没有摸着门道,我很担心你会因此泄气,还好你坚持了下来。论天赋,你算不上一流,但是这份毅力嘛,可算是上乘了,很好,很好。”
关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挠了挠头。
王老爹又道:“尤其最后这一次,你坚持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很投入,是不是你自己都不知道。”
关成吓了一跳,转过头朝窗外一瞧,天空光亮柔和,云彩边儿殷着一抹橘红,透着傍晚时的那种疲倦、放松和闲适,说道:“都这么晚了,我该做饭了。”
王老爹点头道:“好,是不早了,你做饭吧。”
关成伸开酸麻的腿往床下够。
“咚咚咚。”
左脚刚刚着地,南面响起了敲门声。
关成停下动作,与王老爹对望一眼。
王老爹转向南边,问道:“谁啊?”
里长的声音传了进来:“王老爹,您交待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大牛一家的遗体都已经安置在他家中,您要不要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