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梓归的病在强力胶囊消炎药和退烧片的合力下好了大半。已经可以下床到处走走。卫风请来大夫,给他看了琀裳不好意思诊治也没法诊治的伤口。如今,他脸上也有了红晕,嗓子也消了炎,虽然说话的时候还会咳嗽,但是至少可以说话了。声音有些哑,不过琀裳安慰他很快就会好的。
这日,琀裳见他好得差不多了,就在午后的铃梦圆安排了小宴,有舒服的躺椅和清淡的食物。和小蓝、潺生一起吃过饭,她让梓归躺在躺椅上,盖着薄薄的单子。
“看你好多了,气色好了以后更漂亮了。”琀裳端详他惊为天人的面庞。
“谢谢。”梓归的声音很轻,轻薄地在空气中回荡,虽然还沙哑些,却依然感觉到干净澄澈。
琀裳听着他说话心里舒服极了,就像柔柔的羽毛拂过:“客气什么呢?”她拿着水果刀给梓归把新鲜的桃子切成小丫,递给他。
梓归接过桃子,他漂亮的眼睛闪动着:“嗯,谢谢……”他低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说什么,尽管说吧,梓归。”琀裳看着他长长地睫毛,羡慕不已。
梓归抬头:“你说……你是我姐姐……是真的吗?”
没等琀裳张口,潺生抢着说:“都滴血认亲了,还能有假?”
梓归端详着琀裳,的确,他曾见过无数美丽的女人,却未有一个如琀裳这般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对他笑,这一段时间日日来看他照顾他,给他亲手做各种清淡食物,催促他吃药喝水。每当身体疼痛稍稍表现出来,她总能发现,喂给他吃她所说的“止痛片”,让他好受许多。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姐姐才会这样无微不至吗。
琀裳摸摸他的头发,不想伤害这个眼前这个琉璃一般的孩子,他从卫风那里听说了琀裳曾经作为男宠的遭遇,越发感到伤悲难过,想好好照顾他。她慈祥地说:“其实,我刚开始我也不能肯定。对于很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忘记许多了。你还记得什么吗?”
梓归回忆一瞬,徐徐道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的家乡在延国的一个地方,名字我已经忘了。父亲是一位教书先生,家里很清贫但是还算过的下去。父母亲曾经告诉我,我有一个亲姐姐,比我大两岁。她在4岁那年在家乡失踪了,家里人到处寻找都再也找不到了。后来父母伤心十分,就离开了原本住的地方,来到了项国做起了小生意。可是生意一年比一年难做,这项国的商人各个精明,父亲是个教书匠,竞争不过,后来生意失败,一病不起,家里举债累累给父亲治病,却不见起色。父亲在我8岁那年就去世了。”
他闭上眼睛,叹息一声,又复睁开,声音也有了些断断续续地继续说:
“母亲身子不好,没到一年,就随父亲去了。家徒四壁,举目无亲。人贩子就把我拐了去,带来了金城,卖给了窦家。”
“到了窦家……我……我受到了很多虐待……我……”梓归的眼神充满了悲伤和痛苦。
琀裳拭去他已经落下来的泪水,摸摸他的小脸儿:“后面的不用说了。可怜的孩子。”琀裳知道如果她真是梓归的姐姐,是不是意味着她的父母已经亡故了。心中伤感徒然而生,泪水不知怎么也涌了出来。可是她摇了摇头,不会的,她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虽然对父母的记忆完全失去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梓归的亲生姐姐。
可是,是不是亲生姐弟又如何呢?
“我本以为这个世界没了亲人,所以昨天……昨天我真的很震惊,也很……很开心。”梓归见她哭了,拉住了琀裳的手。
“姐姐。”小蓝也第一看见琀裳哭,心里也难过起来,眼泪也流了出来。
潺生也不说话,看着柔弱地梓归。
梓归摇摇头,抬起眼睛看着琀裳:“关于家里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都忘了……但是我记得的,母亲临死的时候说,如果她去了,就让我等我的姐姐,母亲说姐姐总会有一天出现来接我的……她让我好好活下去,一直等姐姐来。”他的眼神变得炽烈,充满希望的。看得琀裳不忍。
琀裳把梓归拥入怀里,任凭他在怀里哭得成了泪人儿。
“那之后,我就一直等,等姐姐来接我。每当我最痛,最苦的时候,我都在喊你,姐姐……我一直喊你……他们打我欺负我……我都好痛……可是母亲说过,你一定会来接我的……我就天天等,天天等……如今我终于等到了……”
“傻瓜……”琀裳手指慢慢捋顺他的黑发。她的母亲只是让他有一个活下去的动力,或者说一个信念而已吧。
“那天看见你,你说你是我的姐姐,我本不信,不敢相信,我觉得不可能的……直到我看到杯子里的血融了,直到这几天,这几天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姐姐,呜呜呜……”
“我的好弟弟,可怜的孩子……”琀裳的眼泪不住的涌出,此刻她就是梓归的姐姐。她要自己相信自己就是他的姐姐。
“姐姐,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梓归问她。
琀裳松开他,重新给他盖好毯子,拭去眼泪,坐到一旁。
“我被一群人带到了一座孤岛上,那个岛四周都是海水,偶尔有船把食物和物资送到岛上来。在那里,我学了很多很多东西。”
“包括算学吗?”潺生问。
“包括体术?”小蓝也跟着潺生问道。
琀裳点点头,接着回忆:“很多,学了很多,每天都有超强度的训练。非常累,非常苦。和很多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住在一起,还有教官。”
“除了训练呢?”潺生问。
琀裳闭口不言,低下头。
梓归看着她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很残酷吗,让姐姐你不想说。”
琀裳欣慰地看着梓归和两个小孩子:“非常残酷,但是都已经过去了。梓归,你也一样,经历的痛苦都过去,好好把病养好。你现在是个自由人了。无论你想怎样的生活,姐姐都满足你。”琀裳忽然想到什么,“有非常恨得人吗,姐姐给你报仇,让他们附加到你身上的痛苦都还给他们,如何?”
“不用了,姐姐。能再次遇见你,我就很感激上苍了。那窦家已经株连九族,满门抄斩了。”他恬淡地笑了,“姐姐,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跟着你,好吗?永远别离开我,好吗?”
琀裳破涕微笑,用力地点头:“当然好。但是花满楼的那些人呢?”
梓归摇头:“算了,都过去吧。我只是不想再离开姐姐你了。”
“还有小蓝,小蓝也不要离开姐姐。姐姐是小蓝唯一的亲人了。”小蓝抱着琀裳的胳膊。
“还有我。”潺生严肃地说。
琀裳把他们三个抱在一起:“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的。我发誓。”她咬紧下唇,狠狠地看向远方。
卫风远远站在铃梦园的门口,看着听着,他已经吩咐下面,去调查齐梓归小时候的事。他没有听到更有用的信息,却知道,琀裳似乎经历过很多很多不愿意回忆,不愿提及的过去。
……
那一夜,金城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不知是何人,将花满楼上上下下杀得片甲不留。花满楼的老鸨被人用麻绳勒住脖子挂在了花满楼正门梁上。花满楼门前的花街血流成河,天降大雨也无法洗刷干净。留下铜红色的痕迹。
接连几天的时间,那些曾经关顾花满楼点了梓归陪侍的顾客们也大多被杀得干干净净。
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
只是有一个侥幸逃脱的疯龟奴,一直惊恐地藏躲,口中在叫“红眼妖怪……红眼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