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窗户的房间，关了灯，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苏萌平时最怕这样的黑暗，而此时却觉得安稳。
她睁开眼，在想怎么才能在这里逃出去，只在黑暗中，她才敢露出思考的表情，有灯光的时候，她吃了睡，睡醒了吃，无聊了教赵小莹练瑜珈，在摄像头另一端的人看来，房间里是一对随遇而安的傻女。
正常情况应该泪流满面、哭喊着要回家，满脸惊恐不安，苏萌不是没想过要这么表演，但是那样演得太累，最重要的是没办法明目张胆猛吃猛喝。
逃跑，是需要体力的。
最有意思的是赵小莹，开始扮演得还有些别扭，眼神极不自然，因为她确实害怕，但是不到半天已经融入其中，小脸上是真正的安心，作为回报，她教苏萌广播操，苏萌不喜欢做广播操，一直苦着脸，赵小莹咯咯笑，声音很大。
“这两人，以为来度假的？”监控视的人轻声嘀咕。
她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突出，其他人要么以泪拭面，要么无声呆坐，要么满屋乱走，只有她们俩开心随意，恍若在家。
“多注意9号。”一位中年妇女抱着臂，盯着屏幕，那时的苏萌正在做一个跳跃的姿式，小脸粉红。
“是，萍姐。”
赵小莹皱起眉头，又示范一遍：“姐姐，你做得不对，手应该这样。”
苏萌拍拍微微起伏的胸脯，“累了，出汗了，不学了，我去洗澡。”
赵小莹收住姿势，有点不高兴，拉住苏萌的手，“学嘛，学嘛，就这一节就学完了。”
苏萌一甩胳膊，“小莹，姐姐真累了，明天学。”
没想到这一甩正甩到赵小莹的脸上，好像反手打了一下巴掌，赵小莹有些反应不过来，委屈地叫唤，“你……”
苏萌有些后悔，又不想认错，一瞪眼，“谁让你总缠着我，不是说过不喜欢你那套广播操嘛，幼稚！”
赵小莹咬了咬牙，“你才幼稚！我以为你是好姐姐，才陪你吃饭陪玩，现在你说我幼稚，我要找阿姨去，说你欺负我！”
“你给我回来，我让你打小报告！”苏萌回身按住赵小莹，在屁股上一通狂拍。
赵小莹不甘心，扯着苏萌的头发尖叫：“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两个人就在门口连滚带叫，尖细的声音传得很远。
哼，果然不是省心的，监控室里的萍姐皱起眉头，拿起对讲机：“去9号房看一下。”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赵小莹在门被推开之时，猛地掀翻苏萌，惊慌地退到墙角，瞪大眼睛，一付害怕的模样，嘴里不停喃喃，“她先打我的，她先打我的。”
苏萌脸朝下爬在地上，手捂在脸边，一动不动。
黑塔的目光瞄了赵小莹一眼，又看向脚边的苏萌，苏萌头冲着他趴在地上，不管他的目光有多么阴沉，就是不抬头，让黑塔眼里的凶光无可发挥。
空气一时静默，苏萌的暗笑：我就趴着不起，我就不信你不说话不动作。
黑塔面无表情地俯视苏萌，赵小莹惊恐眨眼，一步一步向前探，小声问，“姐姐，你怎么了？”
走廊里又响起高跟鞋的声音，苏萌的眉头直跳，怎么办？催眠需要大量的精力，她安排这一出只想催眠看守。
终于，黑塔蹲下身来，沙哑着声音说，“起来。”
苏萌松口气，早蹲下多好，手臂撑地，一下就坐起来，两人正好眼睛对眼睛，距离不超过四寸。
没有一句话，苏萌的话都在眼睛里，——应该是成功的，她清晰地看见对方的眼神有了变化，高跟鞋的声音更近了，苏萌先移开了目光，低头退到赵小莹的身边。
两只发抖的手拉在一起，脸上都是害怕至极的表情。
萍姐站在门口，眼睛先在苏萌脸上扫了一圈，看见没有什么伤痕迹，松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冷冷地开口：“少耍花样。”
苏萌想分辨什么，抬眼看对方的脸色，又住了口。
“哼，别让我看见下次。”萍姐转身离开，黑塔最后关上了门。
“姐姐，我怕。”赵小莹扑到苏萌的怀里。
苏萌拍拍赵小莹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对着墙的眼角却有笑意，然后两个人大吃一顿，关灯睡觉。
在黑暗里，没有时间流逝感，苏萌睁大眼睛，没有一丝睡意，等待每天例行的查房，她听见钥匙的声音，听见房间打开又关合，最后是自己的房间。
刺目的灯光响了，晃得人睁不开眼，苏萌和赵小莹半抬身，看了一眼门口的身影又躺下，接着听到门关上，然后是扭动锁孔的声音。
两个人的身体都很僵，但谁也不敢说话，赵小莹的呼吸有些急促，半晌，苏萌拍了拍她下床，从沙发下掏出准备好的包裹，轻轻走到门前。
手按到门柄的那一刻，苏萌的心都提起来了，小心地向下压再水平向后拉，门动了，漏进一线走廊的灯亮。
苏萌喜不自胜，拉着赵小莹快速溜了出去，走廊里好像永远是亮的，只能赌了，苏萌低头急走。
十米外是转角，原来是黑塔守卫的地方，现在他不是威胁：既然不要锁9号房的命令生效了，那一条查房之后内急的命令肯定也会生效，关键是别碰到其他人。
过往大神，天使姐姐，帮助小女子吧。
苏萌拉着赵小莹，二十米，十米，一米，终于到了拐了弯处，隐隐的有说话声，苏萌头都大了，不知所措。
慌乱中无意推下旁边的一扇带窗的门，竟然能推开！
拉着赵小莹闪了进去，轻轻关上，听见微轻的脚步声走过，从窗口探了一下，白帽子、白围裙，看背影是送饭的那个东南亚女子。
再往后看，这里原来是个小小的杂物间，扫帚，洗衣粉，消毒液，根本藏不下人，苏萌拿了那瓶消毒液，示意赵小莹跟上。
走廊尽头传了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尖锐怒喝，“没跑远，赶快给我找！”
赵小莹哆嗦了一下，苏萌的脸也白了，顺着楼梯跑到上一层，眼前是一扇扇门和长长的走廊，苏萌边跑边推门，终于有一扇能推动，赶紧躲进去。
屋内灯光大亮，没有人，从浴室传来水声，苏萌和赵小莹看了一眼，跑到衣柜里藏了起来，剩下的事，只能祈祷了。
马上，转来咚咚的敲门声，苏萌抱着赵小莹，尽量让自己不到发抖。
“谁？”浴室传来男子的声音，接着听见脚步声，有人开了门。
“对不起，先生，打扰您了，有两个人闯进了您的房间。”
身穿浴袍的人一愣，向房间里看了一眼，惊奇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这房间里有两个贼？”
“是的，我们监控室发现了情况，您介意我搜一下吗？”
“可以。”屋主耸耸肩。
苏萌在柜里听得清清楚楚，她已经不会动了，赵小莹更是抖得像筛糠，柜子里发出悉嗦的声音，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柜门打开，一只精壮的手臂先把苏萌拎出来，然后欲拎出抖个不停的赵小莹，手臂一粘身，赵小莹突然哇哇大哭。
壮汉扬起手臂，一脸凶相，苏萌猛地扑在赵小莹身上，尖叫，“不许打她。”
壮汉的手没有落下来，只是哼了一声，“带走！”然后对着屋主换了一付笑脸，“发生这样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穿着浴袍的屋主扫了一眼苏萌的侧面，耸耸肩，一付无所谓的模样。
苏萌愣了愣，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回头时门已经关上。
屋主等人离开，脸上露出惊诧之色，想了一会儿拿起手机。
苏萌和赵小莹被推搡进9号房，正对上萍姐那张喷火的眼，手一扬，给了赵小莹一个大嘴巴，快得来不及阻拦。
“把小丫头带走！”
“是！”
“姐姐，我不走，我不要离开姐姐！”赵小莹嘴角淌着血，死拉着苏萌不放。
“带走，别磨蹭！”萍姐对小孩的尖叫十分不耐烦。
几个壮汉上来掰赵小莹的手指，赵小莹却咬着牙不放手，萍姐又给了赵小莹一巴掌，“松手，抓出红印了。”
苏萌灵光一闪，原来这些人怕自己破相，猛地扭开消毒水的瓶盖，往地下倒了一滴，“让她留在这儿，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
刺鼻的气味飘上来，那个叫萍姐的人灰了脸，做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个货物敢威胁她，冷笑一声，“9号，如果你把这东西弄到身上一滴，那这个小丫头就会掉一块肉，我不是开玩笑，这个丫头不值钱，我们舍得起。”
苏萌叹了一口气，把消毒水交出去，突然盈盈一笑，令屋里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一笑风情万种，又平添了三分姿色，连萍姐也愣了下。
苏萌轻轻拉过小莹，很认真地看着萍姐，“我们只不想分开，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是做生意的，生意讲究利，我们在一起并不影响你们的利吧。”
萍姐根本不想答应，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看见苏萌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说，“算了，你们暂时先一起，床上有衣服，你赶快洗洗换上，记住，今晚不许关灯。”
苏萌笑了，替小莹擦去嘴角的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