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3806500000003

第3章

五十金暂依招股处二百元押去府右堂

且说余有声被伊紫旒几句引为知己不忘故旧的话,说的开口不得,回到客栈,闷闷不乐。此时旅费有限,文述农光述景未见得怎样,若不早点谋着一件事,只怕这上海也不能久住的了。但不知紫旒的话是真是假?自己一个人越想越闷。直到晚上七点钟时候,茶房送进来一张条子,有声接来一来看,却是紫旒请一品香吃大菜。有声答应知道了,随即锁了房门到一品香去,问了坐号,进去与紫旒相见。座上先已有了两个人,一个便是乔子迁,一个便是李老三。有声向未认得,由紫旒代彼此通过姓名。原来李老三此时已经由乔子迁代他起了个表字,叫李仲英。当下彼此寒喧已毕,紫旒便让点菜。有声在栈里是吃过晚饭的,随意点了两样。一时点齐了,便发了菜单下去,大众入席。一汤过后,紫旒便对有声道:“兄弟是爽快的人,早起所说的,就是这位乔子翁。子翁在山东多年,所有那边的风土人情、物产地理,都考究的十分清楚,为人又十分精明强干。去年在招远察出一座金矿,探了矿苗,化验过,成数极高,所以禀准了山东抚台,招股开办,抚帅给了札于,到上海来设局招股。要想请一位书启老夫子,恰好足下现在清闲无事;子翁也久仰大名,就打算奉屈帮忙。”子迁接着拱手说道:“一切都望指教。”

有声正要回答,忽然外面跑了一个人进来,生得面目瘦削,皮色青白,手里拿了沉甸甸的一包东西,嘴里说道:“二哥,我早知道你又是吃大菜的了。”说着,又向众人弯了弯腰,把那包东西向桌上一放,便就坐下,向有声招呼。彼此问了贵姓台甫,原来这个人正是紫旒的妻舅,姓贾,表字伯绳。当下伯绳问紫旒道:“奉托的事怎样了?”紫旒道:“我已经竭力磋磨过了,大约七十五两库平银子是不能再少的。以我的交情说上去,他此刻应允照七十五两规平就是了。”伯绳道:“大约一百元光景罢?”紫旒道:“总不过一百零两三元的样子。洋钱折银价,好在是有市面的。”伯绳按一按那包东西道:“这里只有一百元,明日再补足可使得?”紫旒便伸手去取那包洋钱。伯绳连忙一手按住道:“照呢?”紫旒便缩回了手道:“明日包办到就是了。”伯绳道:‘那么我们明日交易罢。”说着,拿起洋钱包子,说声失陪,便扬长的去了。紫旒不住的说:“吃两样东西去。”伯绳口也不开,头也不回。李仲英问道:“是甚么交易?”紫旒道:“是要捐一个小功名”。子迁道:“既然要捐功名,何以不把上兑银子交出呢?”

紫旒脸上涨了一阵绯红道:“伯绳是小孩子脾气,我不好和他计较。”回头对有声道:“我们说得好好的,却被他来打了个岔,还是谈我们的正事罢。子翁那边为的是开办之始,束修不能从丰,暂时先送五十金一月;等将来开工之后,每年分红,再格外酬劳,不知阁下可肯屈就。”有声听说有了五十金一月,自己暗忖,姑勿论其丰不丰,暂时且得了一个托足之所,免了客栈的旅费,也是好的。想罢,便道:“多承紫翁的盛情,乔子翁的青眼,就怕兄弟才疏学浅,不能办事。”子迁连忙道:“客气,客气!有翁大才,兄弟是久仰的。”紫旒道:“如此,我们一言为定,明日子翁就送关书过去罢。”子迁道:“这个自然。不知有翁几时可以搬过来?”有声道:“兄弟住在客栈里,行止是随意的。”子迁道:“如此好极了。”当下彼此又应酬了一番,吃完大菜,各自散去。

到了次日,紫旒果然亲身代子迁送了关书到有声处。有声受下了,便算清旅费,将行李搬到子迁所开的金矿局去。子迁首先请有声作一张禀帖给山东抚台,禀报开办招股情形,官衔倒是二品衔花翎山东候补道。有声是向来办惯公事的,就和他一挥而就,如式做妥,交给子迁自去发寄。自此以后,过了一个多月,没有甚么事,不过写几封往来书信。金矿局里居然也有人来附股,他定的章程是每股一百两,先收一半。十股、八股、三股、五股,居然有人来的。

一天,子迁、仲英都出去了,只剩了有声在家,忽然紫旒走到,有声接着相见。寒喧已毕,紫旒便问长问短,问宾东相得否?同事处得来否?有声倒是十分感激。紫旒谈过一阵,然后凑近一步,对有声道:“兄弟今天有一件事要和阁下商量。

因为要还一笔欠项,要用二百元洋钱,一时没处调动,要想向阁下通融。论理呢,我所欠尊款尚不曾清还,不便再说这个,但是‘前欠未清,免开尊口’,这句是市井上的话,阁下必不如此。所以我才仗着老脸,前来商量。并且还有一说,我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放在这里做一个信,不过两三个月,我就可以设法归还的。”有声道:“兄弟近来光景不比从前,前几天支了两个月薪水,已经寄了家用。阁下若是早来两天,虽不能如命二百元,多少总还可以应酬一点,此刻却是力不从心,无可如何了。”紫旒道:“我也明知道这一层,但不知可否暂向于迁借两个月薪水,应酬我一半?我这件信物,暂且可以存在此地。”说罢,在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打开来抖出一看,却是紫花印标了朱的一张双月通判的官照,姓名、年貌、籍贯、三代,填的整整齐齐。紫旒一面抖开给有声看,一面说道:“这东西别人拿去,虽然没用,却是兄弟一辈子的前程。此刻停了捐,就让化了钱也捐不回来。拿了这个作信,想来阁下总可以谅我。”

有声道:“委实是没有,倘是有的,也无须这个。兄弟承情荐到这里,还不满两个月,先就向乔子翁借了两个月薪水了,此刻再借,恐怕难乎为情。还是紫翁自己问他商量,只怕还好。”

紫旒道:“这个倒有点未便,还是费心阁下罢。”有声道:“如此,这官照请先拿回去,我只管商量商量看。”紫旒道:“如此就费心了,我明后日来取回信。”说罢,怀了官照,别过有声,出了鸿仁里,走到大马路,向西行去。

一路上左右盘筹,到那里去才可以借得着二百元呢?一路上低头去想,猛然想着了一处,恰好一辆东洋车走过,紫旒便叫了过来,跨上去坐了,一路指挥那车夫转弯抹角,到了四马路胡家宅梅春里停下。给了车夫几十文,走到一家门首,扣了两下门,里面问:“是谁?”紫旒答应:“是我。”便有一个人开了门。紫旒问道:“小姐在家么?”那人道:“不在家,跑马车去了,只有老太太在楼上。”紫旒便一径登楼,在楼梯上先叫道:“妈妈,你近来可好?许久不见了。”上面应道:“是谁?”紫旒登尽楼梯,掀开门帘进去道:“是我。”那老妇人道:“哎哟,原来是伊老爷!久不见了,你可好?我家妮儿(京师闺女之称)惦记着你呢!可巧他今儿跑马车去了。伊老爷你这边躺一躺,他就来的。”一面说,一面在烟榻上坐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杆烟枪,嘴里又喊道:“喜子,泡茶来。”

楼下答应了一声。老妇人又对紫旒道:“我家妮儿不在家,那些丫头们就都躲懒了,欺负我年纪大。”说话时,丫头喜子捧了一碗茶上来,放在烟盘里,笑道:“伊老爷,今儿是甚么风把伊老爷吹来了?还是前回送衣服帐檐来过一次,以后就没见过金脸了。”紫旒笑道:“你说我罢了,好胆大的丫头,甚么金阿银啊,犯了你小姐的讳。”喜子道:“我说的金字,不过是姓,不像你送的帐檐,全幅用了绣金的,绣出来的又是甚么月亮咧,梅花咧,那才犯讳呢!气得咱们小姐一回也没有用过。”那老妇人道:“伊老爷,你不要听她,是用得着的戏上回回用的,妮儿还感激你得很呢。”紫旒笑道:“妈当我是小孩子,我听她呢!当天送了来,我就去点了一出《卖胭脂》,看着用的。以后我也看着用了好几回。”老妇人道:“你有听戏的工夫,就不来家走一趟,累得妮儿天天惦记着你。”

说话时,只听得楼梯上一阵高底声响,走了上来。喜子连忙打起门帘,只见一个打扮得花团锦簇般的女子走了进来,说道:“妈,吓煞我也,好好的坐马车,那匹马忽然疯起来了,就和溜缰的一般,也不问是路不是路的乱跑,把拉缰的马夫也掀了下来。幸得碰了两个红头巡捕,才把马拉住了。我另外雇了东洋车回来的。”紫旒听说,便走上前把右手搭在那女子背后,左手在他胸前拍了两下,叫道:“月梅!月梅。”月梅一摔手摔脱了,瞅了紫旒一眼道:“叫我做甚么?”旒紫道:“怕你吓掉了魂,我在这里替你叫魂呢!”月梅道:“呸!你为甚么咒我?”紫旒一笑,往后向烟榻上一躺,故意把怀里那包官照掉了出来,又故意连忙收起来,往怀里乱揣。月梅问道:“是甚么?”紫旒道:“没甚么。”月梅发怒道:“到底是甚么?又是送谁的鬼鬼祟祟的东西?”紫旒道:“是一样正经东西。”月梅道:“拿来我看。”紫旒在怀中取出,月梅一手夺过,抖开一看,便往地下一摔道:“我说是甚么大不了的东西,原来是一张大当票。”

说的紫旒嗤的一声笑了。喜子俯身拾起来,紫旒接过,自行摺好。老妇人道:“伊老爷,这是一张甚么东西?”紫旒道:“是一张官照。”老妇人道:“要它做甚么?”紫旒道:“凡我们做官的人,都是靠了这一张照做凭据,倘使没有这张照,你也说是官,我也说是官,有甚么凭据呢?”月梅道:“这是那个给你的?”紫旒笑道:“这是化了一千多银子去捐,户部里给出来的。”月梅道:“哦,我晓得了,所以你把它带在身边,叫人家好知道你是个官。然而你揣在怀里,人家还是看不见,不如拿来我代你糊在背上。来,喜子去拿浆糊来。”喜子果然笑嘻嘻的去了。紫旒道:“此刻喜子走了,屋里只有我们娘儿三个,我不怕直说,我这东西是要拿出来押钱的。”月梅道:“怎样押法呢?”紫旒道:“我今天等着二百元用,一时没有凑处,要向人家暂借,人家若是肯借时,我便把这张照留在他处,做个取信的凭据。”月梅道:“人家要你这个做甚么?”

紫旒道:“人家要了,本来没用,不过我没了这东西,就不能出身做官。把这东西押在他处,是不怕我不来取赎的意思。”

月梅道:“那么说,我押给你。”紫旒涎着脸道:“你如果肯押,我出三分利钱。”月梅道:“你再拿那劳什子给我看。”

紫旒果然又取出来抖开,又指给他看所填的字:“这‘伊金庸’,便是我的名字;这‘三十五岁’,便是我捐官那年的岁数;这‘身中、面白、无须’,便是说我的相貌;这一颗紫花色的,便是户部的樱”月梅折了起来,便道:“妈!你去拿二百元来。”老妇人道:“当真的么?”月梅道:“自然是真的。”老妇人便果然转到耳房去了,这边剩了二人在那里鬼混。

过了一大会,老妇人拿了一叠钞票过来,交给月梅,月梅接过来道:“几时还?”紫旒道:“多则两个月,少则一个月,就可以还的。”月梅便把一叠钞票交给紫旒,紫旒接过来一点,只见汇丰的、麦加利的、十元的、五元的、一元的,乱七八糟,参差不一,点了点数,恰好是二百元,便拿来揣在怀里。月梅也把官照藏起。

又鬼混了一会,紫旒便急急忙忙的别去。不知紫旒要到那里,且听下回分解。

同类推荐
热门推荐
  • 久梦回殇

    久梦回殇

    在现代,闫丽是某医院外科大夫,还特喜欢中医,一身中药味,导致快三十了都没能找到男朋友。偶遇千年不遇的穿越,在那个从未见过的时空,父母送的姻缘符发挥了作用,命犯桃花,斩不断理还乱,正派君子代表,玩世不恭小少爷,魔教魔头都像中了毒般喜欢她。不过来自现代的闫丽只遵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原则,寻找那个只在乎自己的人。
  • L先生的套路有多深

    L先生的套路有多深

    传言,S市医学院的校草陈朗,生性淡漠,遇事冷静,待人礼貌又谦和。在喜欢的人面前,却又温柔会撩很双标,总之腹黑的一批。**从前,林兮看上一个很厉害的大佬,结果因为一个“草莓印记”,于是,分了。后来,林兮又被一个很厉害的大佬给看上,结果怎么躲也躲不掉,于是,从了。可狗血的是,这两大佬还是认识的!造孽啊!**陈朗以为自己套路上了一个无害又沙雕的小野猫。但是小野猫不发威还好,发了威照样可以手撕白莲,强势打脸!小野猫摊手:“不好意思,海边长大的,失(湿)手。”**陈朗:“以前怎么没发现老婆大人很会撩!”林兮:“呵,上一任大佬就是撩来的,经验充足!”众人:“散了散了,这是高手!”
  • 希望的是不曾遇见你

    希望的是不曾遇见你

    人生的最美好的几年,顾惜望都荒废在了顾瑾年的身上,说起来,让顾惜望坚持下去的,也不过就是当初在晚会上的惊鸿一瞥。其实顾惜望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因为顾瑾年,她选择了用她最不屑一顾的方法,嫁给了他,嫁给了一个不曾了解的人,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就算是一块冰,她也坚信自己可以融化他,让他爱上自己。可是无论做了什么,他也不会回头看她一眼。岁月磨平了她的棱角,从一开始顾瑾年对他的冷漠而感到难受,到现在的淡然。但她看到顾瑾年对别的女孩的温柔。她觉得是时候,该结束一切了。
  • 最强异能者之乱世生存

    最强异能者之乱世生存

    乱世之中,每个人都在思考如何在这个地球生存下来。可偏偏有个奇葩诞生,不仅不修炼,还能渣到无敌,更吐血的是后宫一大片,地球人不禁问道:难道混吃等死才是王道?
  • 神将魔星

    神将魔星

    远古蛮荒时代,一代圣将破空而去,留下子嗣名为将,将者,以天为力,以地为皮,共抗天道。将家内战,唯一正统传承将龙天被一丫鬟冒死带出并被封印脑海传承,此后他的生命轨迹该是如何....
  • 砚少的栀子花开

    砚少的栀子花开

    2004,一曲栀子花开红遍全国。时隔九年,新人诚献,《栀子花,开》讲述少年理想。理想的家世,他受人瞩目!理想的生活,定让青春无悔!理想的政治,架空时代,新政实践!理想的结局,掏空心灵,为真发声!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我有三千恶妖

    我有三千恶妖

    末法时代,天地灵气稀薄,修仙者少之又少,仙人沉睡在古老的神话传说之中。如今,人间最活跃的金丹不超过五指之数。白凤辰是小妙严观最后一个弟子,青华真人仙逝后,他成为了小妙言观当代观主,修为为筑基后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是最有望金丹大道的修士。然而,白凤辰也有烦恼,他的师父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分身,他四舍五入的算了一下,自己算是太乙救苦天尊他老人家的弟子,在修仙界的辈分大了去了。可他就是想不通,师父你拍拍屁股飞升回天上就算了,为什么还惹了那么多事留给徒弟摆平,有你这么当师父的吗?
  • 水煮红楼:品大观园职场那些事

    水煮红楼:品大观园职场那些事

    王熙凤翻云覆雨的秘诀是什么?孤傲任性的黛玉在激烈的职场上如何自存?宝钗又如何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水煮红楼(品大观园职场那些事)》《红楼梦》的人物和情节为框架,在虚拟的“大观园时装有限公司”里搬演了一幕幕生动的职场活剧,必将令读者在掩卷之余更深入地思考职场生存和企业经营的要义。《水煮红楼(品大观园职场那些事)》由吕叔春担任主编。
  • 蓬蒿长生行

    蓬蒿长生行

    我本蓬篙人,误入蓬莱间妖魔抚我顶,顾道望长生秦冲本为凡间子,被一邪魔夺舍失败后,走上修仙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