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雪琅的事兰湛并没有对郑亚群说多少,只一句我养病时的旧识,在郑府帮忙照顾一下,玲珑聪慧如郑千金倒是一句没多问,回头深深看了雪琅一眼,笑得依然温和舒雅,继而对皇帝行礼,“亚群自当尽力,只还有两件事请皇帝费心,一件是太后大概是误会了,请皇上去解释解释,我和皇上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另一件事雪琅姑娘对家父作何解释还请指示,皇上知道家父一向刚正。”
兰湛微微沉吟,“委屈你尽量瞒吧,瞒不过去了就尽量护,护不过去了就说她家父乃倾夜公子。至于太后那里,让你受委屈了。”
还是没给她个确定答案,她再通透,也还是个十九岁的老姑娘了,却也终未开口挑明,心中轻叹眉眼却依旧端雅,“亚群自当尽力。”
回来的路上郑亚群一句未言,雪琅心道她肯定生气了觉得自己骗她,但是看她眉眼舒雅如故,看不出丝毫痕迹,雪琅很纠结终于还是轻声问,“郑姐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啊?”
郑亚群似是在想什么微微一怔继而抬眉,“姑娘想多了。”轻轻一笑便又不说话了,雪琅凑上来靠她很近可怜兮兮道,“姐姐啊,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爹爹跟我说过不要告诉别人我和小七认识,而且我也不知道小七现在是不是皇帝,真的不是有意瞒你的。”
微黯的轿子里光影朦胧,郑亚群掠过她的神色,小七?看来她真是太孤陋寡闻了,一向自诩洒脱,今天步步小心的护着这位,人家两位倒是暗度陈仓了,她郑亚群命就是不太好,从四年前皇帝归来,跟着太后长大的她开始被派去太和殿陪皇帝,一切无形中就在改变了。
可是她向来不是多事的人,知道了根源还有必要知道整个过程吗?所以她一句未问,只轻声道,“我真的没生气,你不必当回事。”
雪琅抱起她一只臂膀,“姐姐,那你怎么不问,我都老实告诉你,再也不会瞒你了。”
郑姐姐敛了笑意语气却很真诚,“我不是好事的人,姑娘好好保重自己才是正经。”
雪琅虽不懂人情世故,人性直觉却非常灵敏,她和郑姐姐认识的时间长了,却觉得最亲密的那一刻是在同睡一榻点自己额头提醒训诫的时候,如今虽温和有礼,却显然哪里不对劲。
回到郑府,郑姐姐让雪琅在她房内不要出去,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和她讲,说罢自行侧卧看书了,雪琅闷了一天,觉得干坐着是无法恢复她俩无形之中破裂的感情,遂讨巧,“姐姐我很无聊,你陪我到你家花园玩好不好。”郑亚群睨眼某只,别人都当闯祸精,可人家姑娘是皇帝宝贝,她当然也不能得罪,心中微闷虽难以虚与委蛇的去交心,有求必应那还是必须的,于是起身牵某只到后花园。
时值暖春,桃花纷纷扬扬的如玉堆砌,格外赏心悦目,雪琅看到郑姐姐大抵也沉醉于这景色神色怡然的时候,准备天时地利人和的此刻上前马屁,拉着人家手开始表白,“姐姐,我知道我很不乖还是个麻烦,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亏得遇上姐姐,姐姐你要是生我的气可就真的没一个人疼我了,我一个人呆在这如狼似虎的地方孤单单的想想就心酸。”郑姐淡笑不语,孤单单一个?皇帝一个可敌千军万马,妹妹你玩笑了。
见郑姐姐神色依然桃花影中眸梢挑过来一点难见情绪,便咬咬牙使出杀手锏,多年来先生对她使那一招屡试不爽,“况且我对姐姐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见非你不可,你忍心叫我肝肠寸断死不瞑目——”
“停——”郑姐姐闭目揉揉太阳穴淡淡吐出一句,“文采真好——”继而伸玉指摸摸雪琅脸蛋,“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见了兰陵就跑吗?”郑姐姐柳眉很不端雅的一皱,“因为整整一年他见了我就要说这一句——”还跟她似的在天都长街声如洪钟的喊的整个天都的人满脸黑线,玉指一转捏住某人脸蛋儿,“你给我老实交待,你跟兰陵什么关系?难不成出自同一师门?”
雪琅看到如此“恶狠狠”的郑姐姐,开心的乖乖举手发誓,“雪琅发誓不认识那什么脑子进水的兰陵,更不可能是一个老师,我要是有这么个师弟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兰陵:师姐,现在可以向南转,往墙上走了。)
看着郑姐姐唇角眉梢一挑的笑开,雪琅拉着她衣袖低声道,“我就知道姐姐这样玲珑又善良的人,才不会与我生气。”
郑姐姐明眸微转,“那可不好说,看你以后——”
“小姐,相爷在您房中等您。”郑亚群应一声神色微微肃穆,“坐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跑。”雪琅乖乖点头,走出很远的郑亚群又道,“要是再闯祸,我也救不了你啊。”
这句却让雪琅心中愧疚,知道自己确实给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麻烦爹爹、先生、容姨、小七、大冰块、甚至宝宝兰亭也就罢了,可是不能是个人见了就麻烦人家,她良心发现的暗暗发誓,自己这次一定不要闯祸,一旦再闯立刻离开这里,绝不牵累郑姐姐。
回到房内的郑亚群看到郑相正在喝茶,甜甜的叫了一声爹便转到后面捏背去了,郑宇一直对自己这美名天都的千金很是满意,知书达理,才貌无双、娴静端庄,而她又不是死板的名门闺秀,相对来说他更喜欢她眼底心间的灵动,她总有自己的想法,可是这也正是令他担忧的一面。
看着只有对自己才露出小家碧玉撒娇气的女儿,郑相笑得甚是开怀,“乖女儿,坐下,跟爹讲讲今天太后都对你说什么了。”
郑亚群手下微微用力,“爹最扫兴了,我们来下盘棋如何?”
郑宇拉了她的手将她拉过来坐到身边觉得有必要好好谈谈了,“亚群,那年太后怜你幼年丧母把你带在身边,话虽这样讲,但是太后的意思我们也该心知肚明,上次定了皇帝立妃之日,你跑到江南去了,她心中定是不满的,以至于又拖延至今,她今日对你说什么你不说爹也猜到了。”看着低眉的女儿郑宇爱怜的拍拍她的手,“爹就你一个女儿,是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只是你心中到底作何想法总该让爹知道。”
女儿还是不说话,静雅眉目间少有的出现了委屈,郑宇心疼道,“其实爹知道你从小读得书多去的地方也多,大概是不会喜欢宫廷生活的,三宫六院的地方,爹也觉得着实委屈你,你要真的不愿,爹去和太后说实话便是。”郑亚群微微摇头,郑宇叹道,“你不必担心会连累爹,太后何等精明之人,她不会对我郑家怎样。”
郑亚群又摇摇头,郑宇敲敲几案柔声猜测,“其实皇帝人还是不错的,你能不能告诉爹你们二人可是真如传言,他是因为自己病弱不肯委屈你?”这几年他们相处的还是不错的。
郑宇见女儿清秀的眉眼都微红,“好了,爹不问了,女儿有自己的打算就好,无论如何,爹都会护着你的决定。”郑亚群想起这一天到晚太后皇帝雪琅,心中委屈酸涩上来,却不敢开口说,怕一说雪琅的事也变漏了,她忽而将头埋在郑宇怀中,“爹,女儿这辈子不嫁人了,就陪着你,等你辞了官,我们就游山玩水去。”
这明明是气话嘛,郑宇明了三分也不问了,也许就如他猜不透亚群的心思一样,亚群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这件事其实问题关键是在皇帝身上,也许他该问问这皇帝究竟是何意思了,他女儿蹉跎到十九年华,真是委屈死了,也幸好如此,她还在身边。
“相爷,不好了,您养的鸟儿都被放飞了——啊快去那边抓,刚从西域买来的那两只也不见了!”
郑亚群从郑相怀里爬出来,看到向来爱鸟如命的父亲脸色颇为不好,“爹,你先坐着,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