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东京是个多雨的季节,林雅柔没有带伞,细细的雨扑打在脸上,更加增添了心底的惆怅。
繁华街头,人潮拥挤,让人察觉不到初冬的凉意。林雅柔到街口的旅行社预订去富士山的旅游线路,旅行社离她住的酒店有一段距离,她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街店的五彩斑斓的橱窗。
当她路过一家婚纱店,新娘正在镜子前化妆,微笑的像个公主,新郎站在新娘身边深情的凝望。
林雅柔不禁停下脚步,驻足往里张望,这样的场景,她也曾经憧憬了无数遍,而今才发现原来幸福离她好远,自己始终都只是个灰姑娘,这个世界没有仙女棒,也没有水晶鞋,只有绝望的感伤。
透明的落地窗,挡不住站在窗外的人的渴望眼光,洁白婚纱和粉面的新娘,林雅柔恨自己学不会健忘,忘不了康致远的那双眼,忘不了他的笑,更忘不了他曾经说过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林雅柔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个孤单的陌生人,她抬头望着灰蒙的天空,突然觉得眼角滚烫,泪毫无预期的就流了下来。
林雅柔擦干了眼泪,不让自己再沉浸于悲伤,转身朝前走去。这世间有太多遗憾,若是都感伤,眼泪都会累。
旅行社距离婚纱店不过百米的距离,这百米已经足够林雅柔平复心情,进到旅行社时,前台小姐一声动听的问候语,让林雅柔很快的从回忆的感伤中走出,微笑着用蹩脚的日语说明了来意。
天空的雨仍旧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林雅柔去富士山的决心。
第二天,林雅柔坐着旅游车去了富士山。
高耸入云富士山在绵绵雨中朦胧得美丽,像一颗没有染上悲伤的心,未曾被凡尘扰乱,清净得只剩失语的震撼。
林雅柔站在山下,将身上的大衣口紧,拉了拉衣领,耳边的MP3耳机里传来陈奕迅沧桑的歌声:“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写这首歌的词人林夕说:“其实,你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自己走过去。爱情也如此,逛过就已经足够”。
对于林雅柔而言,爱情也正是如此,何必一定要拥有,也许曾经爱过就足够了。爱一个人就该希望他幸福,无论他在谁的身边,只要他幸福。
原来前尘往事就如同这座富士山,有缘相见,却无缘厮守,无论多留念都只是过客,若只把这记忆留在心底,才可以一辈子拥有。
从富士山回来,林雅柔入住了那次与康致远一同入住的那个温泉旅馆。放下行李,她泡了一个温暖的澡,闭上眼睛,周身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畅通淋漓。
床头留着微微的灯光,林雅柔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晚安。
浅绿色的印花被褥,纯白的枕头,来东京许多天,这晚,她第一次没有失眠。
长夜将尽,又是新的一个开始。
林雅柔吃了早餐,便在酒店附近闲逛,她找不到上次来的那座寺庙,只好比手划脚的向路人打听。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来到寺庙的门口,林雅柔竟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动。
早晨的寺庙很安静,只听得偶尔撞击的钟罄声。
林雅柔的虔诚上了香,然后来到许愿树林,这回倒是不费劲的就找到了自己写的那块木牌,她拿下来看了看,然后又挂了回去。
康致远写的挂在旁边,林雅柔想都不想,立刻取了下来,像个小偷似的,偷偷的放进了手包里。
既然两人不能在一起,那么这块木板也失去了意义。求神拜佛这样的事讲究的是心诚则灵,既然康致远无心,那么木排上的愿望当然不能显灵。林雅柔想着把木牌带回去,带到A大的迷迭园里,然后在园里找个空地埋了,也算祭奠了那份短命的爱情。
从寺庙里出来已经是中午,林雅柔顺道就去了上次的那家夫妻料理店。
一进门,店里的老板娘眼尖的认出了她,热情的招呼她坐下:“怎么就你一个人,康先生呢?”
“他很忙。”林雅柔低头看菜谱,不愿意被别人看出太多的悲伤。
林雅柔还是坐在上次的那个座位,只不过这次只有她一人,旁边的椅子空空的,想必下次康致远如果会来,也不会再为她留一张位了。
由于正值吃饭时间,店里的食客很多,菜上得很慢,不过林雅柔也不着急,她慢慢的等,慢慢的吃,当她快吃完时,屋子里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林小姐好像不开心?与康先生闹矛盾了?”老板娘忙里偷闲,坐在了林雅柔的身边,还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快乐。
“我们分手了。”林雅柔好像已经释怀了,说出分手这两个字的时候,也没有太过悲伤。
不过老板娘不解,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会说分手就分手呢?
“为什么?”老板娘睁大了眼睛。
“也许他现在的女友在事业上更能帮助他吧。”林雅柔低头喝了一口茶,掩饰着落寞。
喝完以后,她又提起茶壶,将杯子盛满,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向上漂浮着,迷糊了她的双眼。
“他先提出来的?”老板娘口气中满是惋惜。
“不是,他没有说,但事实上我们已经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林雅柔摇头,无论说与不说都一样,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那你还爱他吗?”
“爱又何用?这个世界不是有爱就能相守到老的。”
“那他还爱你吗?”老板娘刨根问底。
“也许吧。”林雅柔低头拿出了手袋里的钱包,准备结帐。
“要我说,你应该继续争取,不要放弃,哪怕争不到名分,只要还能在一起。”老板娘煽动的说到,看着一段本应该美满的姻缘就这样散了,她都于心不忍。
“林雅柔望着这个思想前卫的老板娘,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钱递给了她。
老板娘看说服不了她,只有叹了口气,接过林雅柔手中的钱,找了零钱给她,之后又去忙其他的事了。
林雅柔把零钱放回钱包,收拾好手袋,正准备离开,抬头却看见了江淑惠,正从料理店门口掀开帘子朝着自己走来。
“你怎么来了?”林雅柔很诧异。
“先别说其它的,快帮我弄点吃的,我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江淑惠开了半天的会,好容易才熬到了散会,现在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林雅柔让老板娘过来,帮江淑惠点了一大堆吃的,酒足饭饱之后,江淑惠长长嘘了一口气,
“你来这里出差的吧。”他乡遇故知,这样的几率其实很少,所以林雅柔见了江淑惠,分外的觉得亲切。
“嗯。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你带回去。”江淑惠用纸巾擦了擦嘴边,对林雅柔不着痕迹的一笑。
“带我回去?”
“你不是已经怀了康致远的孩子了。”
康致远以后一定会后悔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她这个大喇叭,江淑惠现在已经把宣传这件事当作了乐趣,因为可以看到不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不同的表情,所以她逢人就广而告之。
“才没有。”林雅柔脸腾的红了,那晚的缠绵又浮现在脑海,她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难道这里真的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了吗?难怪最近会觉得懒懒的,她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我知道你介意康致远搂过伊兰。”江淑惠接了帐,对料理店的老板和老板娘挥了挥手,带着林雅柔回到了酒店。
在回酒店的路上她继续说到:“其实那就是一个缓兵之计。你能从警局出来,都是因为康致远答应了伊兰的婚约。所以康致远只能假装把你打入冷宫,为的是拖延时间查出伊兰嫁祸你的证据,让她再也不能威胁到你。不过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因为这事已经被我摆平了。”
林雅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这么多复杂的因素,原来康致远一直以来都在保护自己,而自己却一味的错怪他。
记得上次来东京时,在飞机上康致远对自己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怀疑他的爱。但当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时,自己不但没有选择相信,而且对他的关心还怨恨于心。想到这,林雅柔觉得很内疚,她停下脚步,望着江淑惠,很想说点什么,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也不用太感动。”江淑惠知道林雅柔的情绪波动,于是挽了她的手臂继续往前走:“你要谢他的地方太多了。当年他离开你去英国,也是为了筹钱给你爸爸治病,才不得不答应奶奶离开你的。”
“还有你打工唱歌的那个酒吧,康致远也占有股份的。”江淑惠也不卖关子,稀里哗啦把知道的全部都倒了出来,把林雅柔听得感动异常,差点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难怪以前我每周都会收到一个大红包,还有一张英国风光的明信片,原来都是他。”
林雅柔觉得有必要把今天偷的许愿木牌放回去,顺便还要去上一注香,感谢神灵的眷顾,让她居然能到如此的爱人,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现在知道康致远对你有多好了吧。”江淑惠看着林雅柔渐渐明媚的表情,心里也很开心。
“嗯。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那么迫不及待了?别急,等我把这个会开完吧,开完会,我们再在日本各个岛上玩几天,玩够了再回去。”
江淑惠故意拖延时间,时间拖的越长,林雅柔对康致远的思念就越长,那么他们俩的感情就会越深。
江淑惠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当红娘的天分,康致远能与林雅柔破镜重圆,自己功不可没,所以她当然要代替康致远好好奖赏自己,把这个小小的日本岛国玩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