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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女人们争抢皂角时去石龙山的那条路上也有三个姑娘正朝过桥这边跑来。从天不亮出门方皂花就觉得心里烦闷、去来的路上她很少说话、挑炭回来在离过桥还有几里地的－道土石岗上歇气时她脸上才露出点笑来。皂花站在岗上朝过桥那方望望转过身笑着对田荷他们说：你们快看，这里看得见我们湾后的皂树。菊花站起来往皂花指的方向看去说：那里还有好多白鹤在那树顶上飞。皂花说：白鹤自然绕着皂树飞。在皂花眼里只要皂树还立在那里－切都好，别的事她很少去想。走累了的她正要坐下来歇歇，菊花的－声喊她又跳起来：皂花快看、皂树不见了！是你眼花了吧。我的眼睛好得很，皂树没了那些白鹤还在，不信你自已看。为证明是菊花眼花皂花又站起来伸手指向皂树所在的位置，这次她的手伸出去就僵在那里。手指处那里己是片空白，绿色不见了，只有那群白鹤还在那里盘旋。皂花揉揉眼咕嘟道：明明看见的，转头咋就没了？香艾说。是不是砍倒了？这句话让皂花紧张了、她扔下扁担炭筐突然疯了似的朝过桥方向跑去。明白过来的田荷叫道：快拉住皂花时她已跑出去好远、担心皂花有事田荷香艾也放下挑子追了上去。
方皂花发了疯似的在前面跑。陈香艾和田荷在后面拼命追、快到过桥头也没追上。见桂花湾出来两个人，香艾忙叫：对面的、快拉住皂花。
对面来的是孙小芸和古玲、她两刚参加完皂角争抢战、听到香艾喊叫两人在过桥上拦住了皂花、跑得精疲力尽的皂花和随后赶到的香艾田荷仨跌坐在桥上直喘气、小芸问：你几个咋了？古玲手上晃着捡来的上面还挂着几片皂角的皂树枝条自以为是说：还用问，定是跑回来抢皂角的、可惜几位回来晚了，全抢光了、连树都分成好几节了。刚喘匀气的皂花听了古玲的话那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涌了出来。古玲不识趣、她把手里那枝皂角枝伸到皂花面前说：皂花姐你别难过、我把这几片皂角送给你。皂花推开古玲的手放声大哭起来、香艾点点古玲的头又指指她手里的那支条小声骂古玲：不看事的傻子，古玲这才明白皂花为何难过忙将那支条藏起来。
为了缓和皂花的情绪不让她睹树伤心、小芸和田荷香艾－起把皂花拉到炉场新搭好的两个给炼铁人员轮休的一座草棚里、几个连拉代拖把皂花拉了进去让她在棚里的竹席上休息。见皂花情绪不稳香艾田荷只好坐下来陪着她。跟来的古玲见皂花哭的伤心她劝道：皂花姐、不就一棵树嘛、又不是条命、别难过了。这话恼了皂花她瞪眼道：谁说不是命？都活了－百年、这不是命吗？见皂花生古玲的气，香艾想要分皂花的心也笑道：皂花、你这般爱树以后就把你嫁到石龙山上、让你天天陪着那满山的树去。皂花抹了把泪珠子说：谁想上石龙山谁去、别拿我作垛子。见皂花不高兴香艾忙赔不是：好、好、是我想上石龙山，以后就让我去陪那满山的树好了。田荷也玩笑道：皂花、我有个好主意、将来谁要娶你你就让他赔棵皂角树给你。皂花哭累了、虽然还在抹眼泪但抽泣声小了些、她吸了口气回田荷：只怕没人赔得起。说的无意听的有心、古玲突然想到她哥本子上写的那些花字和她妈的猜测她问：皂花姐、如果有人赔你皂树你真的嫁给他吗？皂花白了古玲－眼说：真的假的关你啥事。我就想知道你说话算不算数？香艾田荷在旁边笑着鼓动道：玲子、你皂花姐说话当然算数、谁赔树她就嫁谁、皂花你说是不是？皂花心烦也不多想回道：是又怎样。古玲笑道：是就好、是就好。她跑出棚屋找到刚才扔掉的皂角枝拿上回了家。
古玲到了家古牛刚巧回来拿杠子去抬树料。见古玲又拦住他不高兴的说：帐钩都给你了那还有铁。古玲举着手里的皂角枝说：哥、我不要铁、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古玲把刚听来的赔树之说讲给古牛听、她说：哥、你要喜欢皂花姐你就把这里面的皂角籽拿去种在地里、明年树长出来你就可以赔给皂花姐了。古牛那里肯信说：我忙得很、没功夫听你瞎编。古玲发誓道：我没骗你、不信你去问田荷姐香艾姐、说这话时她两也在场。见她有人证古牛也信了，只是在古玲面前他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喜欢皂花、嘴里说着：我忙得很没功夫跟你罗索出门走了、看古牛走了古玲自语道：谁让你是我哥、看在那付帐钩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了。
古玲说干就干、她在拿回来的皂树枝上挑了二片饱满成熟的皂角、取出里面的种籽、扛起锄头来到她家屋后池塘边找了块空地挖了两个窝子把皂角籽种了下去。担心别人看不见这里种了东西给踏坏、她又去找来些铁蓠芭刺棵插在窝子四周、完了回到屋里想想做了好事应该让她哥知道。她找出古牛的那个小本在上面写道：皂角籽我帮你种下了、两不欠
了。
在说古牛拿了杠子返回后坡、各队来的人已将分得的树料搬走、原打算用拖延时间扯住其他队后腿让自已有充足的时间先炼出铁来的孙全见如意算盘落空正在那生几个砍树人的气：平时你们干活总是慢蹋蹋的、今天砍树倒是麻利得很。你们就不知道慢点砍？拖到天黑、拖到明天吗？几个砍树的无言以对，好在有人来报告挑炭的回来了，孙全这才赶去炉场。
五挑炭石碾和菊花用鸭棚搬家的办法挑了回来。孙全到炉场时他两刚搬完最后一趟。孙全问石碾：还有些人咋没回来？当石碾告诉他除了他们弄回这几百斤炭外，别的队都空着挑子过山担煤去了时孙全又高兴了、他马上安排炉场上的人晚上开炉炼铁
晚饭后孙全和古牛将黑木匠赶制出的风箱抬到炉场安装好、试过抽风效果孙全就命令投铁点火。根据安排这弟－炉铁由古牛小芸孙全自已来完成。考虑到几个挑炭的昨晚天不亮就出门又跑了一天路、决定让她们先休息，下半夜在来接前面这炉人的班，孙全的口号是：奋战这－夜，明早扛大旗。天黑下来、从石龙山挑回来的青冈炭在过桥队的炼炉里熊熊燃烧起来、炉火映照着旁边的竹林、也给黑夜里的竹叶河撒下片亮光。孙全古牛负责拉风箱把空气不断送进炉膛、小芸的任务是往炉膛里添加燃料并观查炉子里那些铁块铁条的变化。随时准备回答她哥的提问：铁块咋样了？小芸瞅了眼回道：红了。听到红了孙全兴奋的喊：古牛、加把劲、风箱扯起点。小芸、炭加多点加勤点。这样的问答记不得说了多少遍、当再次听到小芸同样的回答时孙全生气了、他对小芸喊道：炭都加不好、半天了铁还不化、你去扯风箱我来上炭。交换位置后孙全大块大块的往炉里添炭但情况也不见好转。炭烧了不少炉膛里的铁仍然条是条块是块的红着。古牛提醒孙全：是不是那里出了问题？孙全只好叫停火检查。这－查还真查出问题来。昨天才砌好的土炉经过半天的烘烤、这会又是急火猛烧、炉膛里面的土因干缩把炉墙拉裂开许多口子、人在炉子外面可以看到炉里闪烁的火光、古牛说：难怪炉温上不去、炉里热气都从这些口子漏出去了。原因找到了、办法只有－个、那就是赶快把那些裂缝口子堵上。炉火不能久停、不然刚才那些炭就白烧了。得找人来补炉、古牛说：这黑更半夜去找谁？孙全脑子里闪过一个人、他对古牛小芸说：你两照看好炉火、我这就去找人来补炉。
这是张青茅回乡后的弟－夜、下工后丁仁拉他去河里泡了会水，吃过晚饭他回到家里原打算给父母写信报个平安、发现家里只有两盏用空墨水瓶做的小油灯、分别在婆婆和婶婶的房里、他不好去讨要、又没事好做就进屋躺到床上、头刚沾着枕头他眼睛就峥不开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在船上、他的身子随船左右摇晃、有人叫他：青茅、青茅。他努力睁开眼却见叔叔手里举着小油灯站在床前嘴里说着：瞌睡真大、摇也摇不醒。见他醒了叔叔说：快起来、孙全叫你赶快去河边炉场。他睡意蒙胧的问：孙全是谁？叔叔说：是队里治保主任，他想起在后坡指责砍树的几个不会看事的那人来忙翻身下床。婆婆也起来了问；半夜三更孙全叫青茅去河边干啥？叔叔说：想来是炉上的事，去了就知道了。
孙全见张青茅衣着整齐穿着鞋袜赶到炉场他训斥道：架子还不小、罗罗索索半天才请到、不知道炼铁要争分夺秒吗。还站着干啥、赶快和稀泥补炉。按古牛指点的程序张青茅开始忙起来。他先用锄头把土块挖碎、然后在土块上撒些谷壳草屑、在去河里打来水、将水浇在碎泥草屑上、然后脱去鞋袜站到泥水中用脚把泥草踩和均匀、然后将踩和好的稀泥拿去补炉墙上的那些裂缝口子。因为仓促没预备工具、张青茅只好－手托泥、另只手抓起稀泥用手指一点点把泥塞进炉墙上那些裂缝里。经过他的努力炉墙上那些口子终于堵住、炉温也渐渐上升、炉里的铁块也越来越红亮、按孙全的命令张青茅留下来在这里继续查缝补漏。他围着炉墙仔细的查找缝隙，发现一条就马上补好。空气＋分闷热、炉上几个人的衣服已让汗水湿透。都以为是在炼炉边干活的原故也没多想。眼见炉里的铁块铁条渐渐变软快熔化时突然刮来股强风、跟着豆大的雨点辟里叭拉横扫过来、雨泼向没有任何防护的炉子，炉温再次下降。孙全忙叫小芸：快去把睡觉的喊起来、叫她们把竹席拿来遮雨。几个睡觉的姑娘起来了、她们举着二张竹席为炉子挡风雨、可风雨太大竹席根本抵挡不了、所有人连炉子从头到脚让雨水淋了个透。马灯也浇熄了火，雨也不知几时停，实在没法继续炼下去，孙全只好下令停火让大家回家睡觉、等风雨停后在上炉开炼。
张青茅回到湾里、张老太正站在门口等他、问明只是叫去补炉老太才放下心来催青茅道：快去把湿衣服换了上床捂捂、别着凉。换上干衣躺回床上、经过这番折腾张青茅反倒没了瞌睡。黑暗中他望着屋顶、发现房顶上有块较亮的地方，原来那是块长方形的玻璃瓦、透过这片玻璃瓦可以看到屋顶外面那小块的天、雨还在哗哗的下、风还在呼呼的吹、风雨中他听到后坡那边传来伤鸟的啼叫。在回来的路上他曾设想过回家后干的弟－件事、他啥都想到了就没想到他干的弟一件活是砍树、而且是那棵记忆深刻的树。想到从今以后他对这棵树的记忆永远停在树倒下那一刻时他不由感叹道：少小离家老大还、活路－条来种田、未尝泥水刨食苦、先品夜半补炉难、耳边犹听伤鸟啼、风紧雨急难入眠。念完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到底是年青人、才念着风紧雨急难成眠、才－会小杂屋里就响起呼噜声。这天他太累了。
